唐棠点了点头, 调整姿势让宴清舒查看得更为方便些。
但这样一来,本就靠在她身上的傅斯年与她的距离更近。
少女几根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 浅淡的馨香环绕。
脸上和手臂上的刺痛被冰凉的药膏掩盖,脚踝处的红肿好像也逐渐被屏蔽在世界之外。
傅斯年只能感受到身后的温软,像是湛蓝天空下的一朵清云, 温柔地拥住了他。
伞外的大雨噼里啪啦。
宴清舒敛眸,轻轻捏了捏红肿之处:感觉疼吗?是什么样的疼?
傅斯年微顿:轻微的刺疼。
又检查了一番,宴清舒放开了手,做下了判定: 没有伤到骨头, 只是扭伤。
那就好。唐棠松了一口气, 笑容也更加放松些。
傅斯年的指尖微微蜷缩, 控制不住地感受着面颊上晃动的乌发, 酥酥麻麻的, 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了心底。
谢谢。他轻声道谢。
他的眼睫被雨水浸湿,脸上还有两滴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涂着一层浅浅的药膏。
模样狼狈, 却偏偏带着几分脆弱的美感,衬着本身的高冷禁欲气质,像是被人从天上拽落的高岭之花。
柳姝执着伞,也半蹲下身, 看了眼傅斯年紧绷的脊背, 又看了眼他身后含笑的糖糖, 摇头无奈地轻笑。
没事就好, 节目组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了,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脚踝受伤了还是尽量暂时别用力。
无论何时,她的声音都是婉约而清丽的,执着的伞面微微倾斜,覆在唐棠的伞面之上,遮住了侧面袭来的斜风雨。
灰色的小奶狗乖巧地窝在唐棠的脚边,感受到了温暖,乌溜溜的眼睛转向了柳姝,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两声,又重新认真地看着傅斯年的方向。
谢谢柳姝姐。唐棠也侧身含笑道谢。
柳姝摇头:和我还客气什么,你的腿酸吗,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
唐棠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又承担了傅斯年的一部分重量。
不说没发现,等柳姝一提醒,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有些僵硬的麻感,完全动不了。
柳姝姐她楚楚地喊了一声,委屈巴巴的,身形有些摇晃。
柳姝面上是无奈之色,眸底却有些心疼,正准备伸手去扶,却是慢了一步。
倚靠在唐棠身上的傅斯年率先反应过来,反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他一双冷漠的凤眸似乎难得染上了点滴别样的意味。
好软,好细。
傅斯年有些失神,下意识回身侧眸,却恰好看进少女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眸里。
形状姣好,因为讶异而微微睁大,像是质地上好的澄澈水晶。
傅斯年的手不受控制地紧了紧,但察觉到手下的柔软,却又自然而然地放松,雨水下的肌肤一点点泛上了粉色。
柳姝眉头微微拧起,从后面扶住了唐棠:我来吧。
宴清舒含笑的声音中也染上了危险之色:傅斯年,用不上力气的话,我可以帮忙做支撑。
他寒凉幽深的冰冷眸光已经锁在了傅斯年和唐棠接触的那一处。
无论是宴清舒还是柳姝,声音中的不悦之色都显而易见。
傅斯年却并未听清他们的话,只是像被烫到般移开了手指,沾湿的眼睫止不住地颤抖,僵硬地侧过了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动作有多么的冒昧和亲密。
但是,心间却清晰地回忆着那种温软至极的触感,丝丝缕缕的不舍环绕。
唐棠也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两声,借着柳姝的双手重新稳定身体,缓解着双腿的僵硬感。
傅斯年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粉嫩的耳垂被晕染上了动人的粉色,活色生香。
是因为他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中,便如同星星之火般弥漫至全部的思绪。
傅斯年的薄唇紧抿,心脏好像被柔软的藤蔓缠绕住,呼吸略有些急促,偏偏却又含着隐秘的甜。
直到肩膀处传来重重的力道,傅斯年听见了身后宴清舒含笑的寒凉声音:你脸上和手背上的伤,被处理得很好?
他的伤?
傅斯年看向了伤口处乳白色的药膏,被打湿的碎发粘在额头上,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的场景。
少女一步步携着光,驱散了他的全部黑暗。
嗯, 傅斯年声音很轻,自己都没意识到语调的柔软,是糖糖帮我处理的,好像还是你的伤药,谢谢你,宴清舒。
宴清舒:
他的伤药?
他平静地看了眼耳垂泛粉靠在柳姝身上的糖糖,又低头看傅斯年身上的药膏和面上的柔情,笑意愈深,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
是吗?不用客气,都是朋友。宴清舒笑着温柔地开口,细细的金色长链在耳侧晃动。
傅斯年只感觉肩膀处传来一阵捏碎骨头般的剧痛,剑眉微凝:宴清舒?
他回身,看见了青年冰冷的金丝镜框眼镜,眼底翻滚着粘稠的暗色,转瞬却又是深深的笑意。
嗯,怎么了?宴清舒的声线温文尔雅,如同清风晓月。
但肩胛骨处重重的力道却没有一点放松,压抑着汹涌的墨色。
傅斯年的神色不变,平静地看他:没事。
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凤眸里是毫不退让的坚定,唇角忽然微弯。
伞外,大雨滂沱而下。
*
柳姝和宴清舒是距离最近的,自然是第一个赶到。
然而第二波抵达的人,却并非是工作人员,而是陆锦溪和秦淮安。
本来和他们同组的唐棠忽然说听见傅斯年的声音离开,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即使后来马上收到了唐棠报平安的消息,但是无论是陆锦溪还是秦淮安,却仍然都是提着一颗心。
他们在雨夜中以最快的速度赶路,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几人。
陆锦溪第一时间跑了过去,带着哭腔扑进了唐棠怀里。
糖糖,呜呜呜呜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要不是收到信息,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她止不住地抽噎。
唐棠正在和柳姝说着此次的经历,突然被抱了个满怀,又迎来了另一种水漫金山,不由无奈地安抚着她。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听见了小奶狗的声音,所以就急急忙忙追了过去,之后才发现和你们走散了,雨太大又很难找回去,只能发信息,对不起。
陆锦溪吸了吸鼻子,擦了把泪:没事,我知道不是糖糖的错,是我不好。
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唐棠说,不过我本来没出事,但是锦溪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和柳姝姐两个人都要出事了。
陆锦溪:???
她慌张起来,连忙仔细打量:究竟怎么了,糖糖你
没事,糖糖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柳姝适时解释。
陆锦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到了旁边的傅斯年和宴清舒。
傅斯年,你没事吧?她担忧地看了看他脸上的药膏,又很快注意到红肿的脚踝。
傅斯年将视线从唐棠的身上收回来,被浸湿的声音柔软了几分:没事,是糖糖救了我,还有柳姝和宴清舒。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宴清舒的笑容温和,眼底却是喜怒不辨:不必客气。
柳姝也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不远处孤身而立的秦淮安,好奇地问:秦淮安,你怎么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