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主簿点头,主要是你羊圈要的大,还要三堵隔断墙,顶棚也是瓦片,羊圈大房梁就短不了,所以要价也贵。不过跟八年前比还是便宜了些的,扈大人想照抚这些老乡,跟过来的工队领头还还了价的。
巴虎点头,没有漏的,也没要再补的。不等万主簿再开口,他起身问:是现在就赶羊还是过些天再来?
就今天。
巴虎领三人去羊群里点羊,蜜娘从灶房出来说:酥油茶刚煮热,你们待会再进来喝碗茶。
不了,小阿嫂你歇着。走在最后的衙役回头。
羊群带的有小羊羔,走的不远,离家不到一里地,远远的就看到穿梭在羊群里拿羊杆驱赶老鹰的三个小孩。天上的老鹰熬了一冬瘦了一圈,一直在空中盘旋,不愿意放过地上鲜嫩的小羊羔。
你这要小心哦,有的鹰饿红眼了会朝小孩儿下手的。万主簿哎呦一声,他小时候就遇到过老鹰抓花了孩子的脸,啄穿孩子脖子的事。
没事,鹰不敢下来。巴虎说的自信。
四人走近,羊群里的狗先听到声,有两只狗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其他的狗只是回头看看,摇了摇尾巴意思意思,爪子动都不动,不是守在孩子腿边,就是缩在羊群里仰头盯着盘旋嘶叫的鹰。大黄和阿尔斯狼带着一只耳站在最外圈,盯着大肚子母羊,防止它们想跑远了产崽。
过了个冬,你家的羊还养这么肥?万主簿和两个衙役溜了一圈,他们家里都有羊,有自家的对比才明白要养出膘这么厚的羊要费多少粮草。
这下也不用他们监视了,随便赶八十二只羊出来都没有褒贬的。
巴虎喊来艾吉玛让他挑羊,他对公羊的情况比较了解,牙口不好的、刁嘴的、脾气不好的,拉屎不讲究的,他都有记录。
艾吉玛点一个巴虎拽一个,两人配合得当,八十二只羊挑够了还有没挑完的,他瞟了眼艾吉玛手里的小册子,密密麻麻扎的眼睛疼。
衙役把羊赶走了,其其格和吉雅站到巴虎腿边往西瞅,八十二只羊不停咩叫,不时回头望,一心找机会往回跑。
羊群也跟着叫,长长短短的咩咩声,警惕的眼神,不安的蹄子,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被带走的羊了,它们才又安静下来,用蹄子在泥里扒草根。
空中盘旋的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其其格和吉雅一人拉只手,跟着巴虎往回走。
爹,那是我们的羊。
巴虎低头,两个孩子有点舍不得,都噘着嘴。
我们给他们羊,他们给我们盖房子,等冬天再回来,院墙西边又多了两排房子,一排是给狗住的,等大斑小斑回来也有它们的小屋,就是拖家带口回来也不缺地方睡觉,不用再跟狗挤一起了。
爷三个一致往南瞅,赶马车去山里要走一两天,但站在家门口也能看到深山的青灰色盖头,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要准备动身去临山了,巴虎在家收拾行李,厚衣裳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蜜娘只能在一边帮他递些小东西,提醒他要带什么,也拿了个小册子记录路上要用的东西放在哪辆车里。
东家。牧仁大叔从外面回来,他身后还跟了三五个男人,有人想来租羊,还租不租了?
巴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大步走出去,兄弟面生,不是咱们这儿的吧?
打头的男人说家里有亲戚是瓦湖的,知道他养的羊种好,想来租一二十只。
那倒是来晚了,能租的都租出去了,剩下的我打算自己养。巴虎拒绝,他的羊最远只租到茂县,因为茂县有他本家,就是出事了要不回羊也能拿人来抵债,至于这拐弯抹角的什么亲戚,不租。
我见你家里的羊羔留的还不少
我要扩大种群。巴虎打断他的话,转而问他是谁家的亲戚,见他说的自然,心里的怀疑去了两分,但还是不松口,想换羊种你们可以去跟你们亲戚换,都是亲戚也好说话。
之后再怎么缠,他也只是笑笑不应声。
人走了,巴虎进屋去继续收拾,刚进卧房就被扑个满怀,男人一早就有准备,两手一搭扶住了她的腰。
屋里光线有些暗,但挡不住蜜娘眼中的水光潋滟,水色中透出三分佩服五分迷恋,这眼神是个男人都受用,巴虎心里颤了一下,从后脑勺爽到脚后跟。
这是咋了?他明知故问,两人一进一退走到炕边,蜜娘被抵坐在炕上,就势把头抵在他胸腔下,仰头勾手。
很轻的触碰了一下就分开了,巴虎揉着她的耳垂,他在外说话的时候瞥到蜜娘在窗口看他,知道她喜欢他什么样子,故意少说话,面容轻松带着笑,不时轻摇头,她果然就看呆了。
怎么不说话?巴虎装腔再问。
蜜娘两手撑在炕上,仰视着打量他,由心道:你年纪越大越耐看哎。其实是眼睛里的凶戾消散了许多,跟没成亲前相比宛如两个人。
你还是别说话算了。巴虎白她一眼,什么年纪大?他也就比她大三岁。
白装一场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一年的东迁徙, 大门落了锁,羊圈空了,西南边的空地上有翻土的痕迹, 那是两天前才撒下的萝卜籽。
队伍最前面的人回头后望,青砖瓦房越来越小, 他循着方向扫视空荡荡的草原, 大斑小斑还是没回来。
绕过拐角就是大路,地面上有车轱辘印和密密的蹄印,已经有人先一步东迁了。
早上和晚上的温度很低,其其格和吉雅只能在晌午日头大的时候允许出来骑牛, 兄妹俩坐在勒勒车里,一人占个车窗往外看,见艾吉玛能骑在牛背上,羡慕的不得了。
真想快点长大。其其格故作老成,双腿一盘坐在铺了棉被的车板上, 手放她娘的肚子上,隔着棉衣敲了敲,弟弟, 还睡呢?日头都升起来了。
他就是个懒虫。吉雅也凑过来, 头贴在蜜娘肚子上,嘻嘻笑:我给他取了个名,以后就喊他懒虫。
娘, 虫有懒的吗?长啥样?其其格问, 为什么会叫懒虫?有懒虫也有勤快的吧?
蜜娘靠在叠起来的褥子上翻看艾吉玛编写的故事,这都是他给其其格和吉雅讲过的。
其其格, 我看的眼睛疼, 你跟你哥能不能给我讲讲?两个小啰嗦嘴吵得人头疼, 问这问那问的她心累。
其其格和吉雅都不识字,两个要面子的又不肯承认,吉雅梗着脖子拿走艾吉玛的故事书,眼睛闪躲道:这些故事你都听过了,不好听,娘,我跟妹妹也编故事讲给你听。编的很敷衍,开头就是一只懒虫和两只勤快的虫,很具有代表性。
一路向东南行进,巴虎家最后的三十六只大肚子母羊在路途走到一半时陆陆续续都生了崽,小羊羔用毛毡裹着绑在骆驼背上,只会在母羊喂奶的时候给抱下来。
路途行过半,温度就升了起来,其其格和吉雅允许出来骑牛赶羊,蜜娘也出了勒勒车,坐在车辕上,背靠车厢,数空中路过的鸟群,一大群一大群,飞过人头顶时,乌乌压压的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脖颈无端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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