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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试遍平城码头上所有的渡轮,直到终于有一次,他的身体也拱手投降,他不再呕吐。
那条他阴差阳错没有踏上的路,成了他午夜梦回时心上挥之不去的一抹阴影,如同恶魔的低语,对他说“这才是真正的你”,而他所有体面的现在,无非是一种偶然的侥幸。
“咔嗒——”
一声脆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又是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这次是他自己的。
如一场大梦惊醒,晏予川猛然睁眼,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刺激感犹如电,沖击着他每一寸肌肤,令他头皮发麻,无暇思考——
一擡头,他看见明饶的脸。
不再是模糊虚化的一团。他看见他微微扬起的下巴,红润饱满的嘴唇,不时被撞击的挺翘鼻尖、还有一双水汪汪的、透着哀伤的眼睛。
“你在做什麽?”
晏予川整个人呆若木鸡,他没想到明饶会这麽做,更不懂他眼里的哀伤从何而来,可他凭本能知道,一定有什麽搞错了。
要麽是他搞错了,要麽是明饶搞错了,总之,他不能让明饶继续下去。
他竭力想将明饶推开,奈何手脚被禁锢着,束手无策又无法招架,满心的错愕和迷茫。
天旋地转之间,他瞧见明饶伸手抹可抹嘴角,呆呆地望着润湿的指尖。
“不恶心啊,”明饶擡起头,咂了咂嘴,笑得好比在哭,“我挺喜欢的。”
晏予川喉头一哽,慌乱地唤了声:“明饶。”
明饶默默起身,花了一阵功夫,整理好两个人的衣着,在床头静坐片刻后开口:“其实我一直知道的,只是不想面对而已。”
“你知道什麽?”晏予川的心髒因不安而狂乱跳动起来。他并不知道明饶在说什麽,可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直觉他一定错得离谱,“明饶,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是不是误会——”
“你知道吗,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变得很讨厌自己。”话音一落,明饶侧过头,瞥了晏予川一眼。
晏予川如鲠在喉。明饶兀自继续:“我一直跟自己说,你不喜欢男人,能接受和我上床就很不容易了,很多事情你要是不喜欢、不接受,我也不会强迫你。”
这时,他脸上拂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我还去看过那种片子,学里面的女人在床上怎麽做,学她们的叫声,我想这样,可能你就不那麽把我当男人,也就不觉得我恶心了。确实挺有用的,后来我能感觉到,你开始喜欢和我上床了,除了那次我不小心弄到了你脸上,你还是有被我恶心到。”
“你在说什麽?我怎麽可能不把你当男人?”
他的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得晏予川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他和明饶从一开始就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自顾自沉溺在他走不出的过去里,却全然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也将明饶一同拽进了深渊。
他看着明饶单薄的侧影,很想紧紧抱住他,想到快要发疯,可是他奋力挣脱,回应他的只有手腕脚腕上传来的金属铿锵声。
晏予川急得声音都在发抖,“明饶,你给我把手铐解了。”
“其实我无所谓的,把我当男人还是当女人,我都无所谓,”明饶垂下眼睛,“只是,如果一个人说喜欢我,但是不接受全部的我,把我想象成其他样子,那我会有所谓。”
他擡起头,平静地迎上晏予川的目光:“因为那不是真的喜欢。”
“不是,不是这样,”晏予川急得额上青筋暴凸,嘴里一个劲往外蹦字,“明饶,你把我解开。”
“你知道吗,我很容易反胃恶心,就连闻到烟味酒味,有时候都会想吐,”明饶面色平静,眼底神采流转,“可是给你□□,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他向晏予川凑近,认真地告诉他:“如果是真的很喜欢,就不会觉得恶心。”
“不,不是那样的,明饶,我不是因为恶心才不——”胸口仿佛受到重压,晏予川呼吸急促起来,几近窒息,闭目凝神须臾,接着道,“你想我口对不对?你过来,你把我放了,我现在就给你做。你还想做什麽,我都可以给你做,没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先给我解开,好不好,明饶我求你了……”
那一刻,明饶意识到其实他大可以像以前那样装傻,延续他亲手编织了快一年的美梦,可是他没有。
因为美梦再美,那也不是真的。
就像晏予川说的——就算错了,也得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总不能一错到底。
“不用了,”明饶摇头,一脸风平浪静,和前两天的歇斯底里相比,真像是脱胎换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