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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问我为什麽忘记你,我承认我无法回答,”晏予川心知所有辩驳都是苍白,坦白道,“但我可以确认的是,我后悔了。”
明饶哂然一笑,眼底净是悲戚,“你后悔了又怎麽样?你知道吗,我现在看着你,我都不觉得那是你。”
仿佛就是在手术台上那一刻,所有盘根错节的情感,都从根源劈刀斩断,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绺,一半是他最温柔的爱意,另一半是绝望的恨。
于是他就这样找到了他的疗愈——他就当晏予川是死了,死在抹除记忆的那一刻。他用他所有最温柔的爱意去吊唁曾经的晏予川,至于后来那个光鲜亮丽、万人追捧的CEO,他只剩下了恨。
“抹除记忆并不会改变人的基本思维和行事逻辑,”晏予川语速不自主快起来,“如果现在的我会后悔,那麽以前的我也会后悔。这一点你可以相信吗?”
“不可以,”明饶斩钉截铁地摇头,“我要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夜深人静了,只剩排风扇嗡嗡作响,带走磨砂玻璃门上残留的水汽,浴室变得干燥如初。
“好,”一阵无声的僵持后,晏予川开了口。“那你走之前,可以帮我拉下窗帘吗。”
明饶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晏予川颔首,无声示意他吊着三角带的手臂。
明饶无语地撇嘴,“你房间在哪儿?”
晏予川领着他走进了主卧。他端坐在床上,看着明饶擡手给他拉好窗帘,末了又指使:“可以的话再倒杯水吧。”
“……”
哐嘡一声,一个温热的玻璃杯水珠四溅地砸上了床头柜。
等他一只脚迈出了卧室门,又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牵引回来,站在黯淡的灯光下,一手插兜,别别扭扭地问:“你是一个人?秘书呢?”
“他在平城,不跟我来铂港。”
明饶摸了摸鼻头,“那你请个护工吧。”
“好,”晏予川满脸写着天真,“去哪里请?”
“……”明饶双手抱胸,面色铁青,双目瞪得溜圆。
晏予川大言不惭道:“我刚搬来,还不太熟悉铂港。”
“……”
明饶强烈怀疑晏予川在装傻卖乖又找不到证据,在这偌大的房子里无能狂怒地兜了一圈,发现冰箱是空的,厨房调料罐是空的,就连卫生间的纸筒都没装上卷纸。
十分钟后,他黑着脸回到了晏予川的卧室,“我让我家阿姨明天过来。”
“不用这麽麻——”
明饶叉起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晏予川识趣地不再继续说了,转而问:“你晚上还走吗?”
明饶翻了个白眼,“留你一个人死在这儿?”
晏予川噙着笑意道:“不至于。”
明饶咬牙切齿:“那我走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予川说,“抱歉,请留下来吧,别让我死在这儿。”
明饶哼了一声,正打算往隔壁的房间走,身后响起了晏予川的声音:“明饶。”
他回过头,目光落在晏予川身上,只见晏予川坐在床头,身体微微前倾。
察觉到明饶的目光后,晏予川擡起视线,与他对视片刻,又重新垂下了头,静静望着手臂上的石膏。
“我考虑好了。”
明饶眨了眨眼,“考虑什麽?”
晏予川始终没有擡头,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嘴唇,声音似乎比平时更沙哑了,“你想要的。”
明饶茫然地蹙起眉头,仍然没明白晏予川的意思。这时,晏予川擡起头,“我会让律师尽快拟定好新的婚前协议,都按你想要的来。”
“……”
明饶恍然大悟,愣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哦。”
“这周我会让陈乐把新协议发过来,不知道伯父伯母什麽时候有空。要是没有异议,我们尽早签订吧。”
明饶没想过晏予川会答应得这麽爽快,属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你急什麽?你就这麽想出去找别人乱搞?”
“我不会的。”晏予川脸上空洞没有表情,让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声音里却掩盖不住疲惫。
昨天从楼梯上跌落的那一刻,他便在剧痛中做好了决定。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像世界上那些幸福的人口一样,拥有一段情有独钟、一心一意的排他性婚姻。
可林振兴的来访却犹如一记响亮的警钟,将他拉回现实,提醒他来自哪里、是个怎样的人,哪些东西他可以拥有,哪些他不能奢求。
明饶心里猛地揪了一下,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你不会又怎麽样,装什麽清高?反正我爱出去找谁就找谁,你少管我,不愿意就趁早说,别到时候又可怜兮兮的,搞得像我多对不起你似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