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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安喘着粗气,将衬衫从手上扯开,他头晕目眩的站起身,抓过塑料袋里的药剂。
他腿软的跌坐在床脚,费力的拆开包装盒,抠出两片对乙酰氨基酚缓释片,他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水壶,径直把药塞进了嘴里,麻木地开始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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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嚼药片并不是个好习惯,恶心是一回事,药物失活又是另一回事,贺知安忍着嘴巴里沖不掉的苦涩有些想吐,浑身上下都是虚汗。
但出汗就意味着退烧药还是起了作用,高热终究还是饶了他一命,放任他皱着眉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清晨,才睡了过去。
但睡也没有睡很久,季岚在清晨八点準时确认了一遍他的死活,顺便点了份儿早餐,让小机器人送了上来。
贺知安把酒店的马克杯怼在水管下粗暴的沖了两遍,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掉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做完这些,送餐机器人已经拨通了电话,他随手挂掉,把一份皮蛋瘦肉粥和玉米蒸饺拎进房间,刚吃一口,药的苦味儿便再一次翻腾起来。
就这乙酰氨基酚喝粥,怎麽不算是人类历史上又一次突破呢?
贺知安又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饭是吃不成了,烧也不知道退没退——他摸着自己的额头,已经没法感知身体的状态。
木愣愣地回过头,只见房间里药片盒丢了一地,捎带着额温枪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一脚踹到了角落,岑云回的衬衫揉皱成一团,被他抱了一整晚。
妈的。
贺知安捂着脸,压根不愿意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麽。
过了良久,他终于站起了身,把皱巴巴的衬衫抖开,借着洗澡的功夫扔进了洗衣机。
十五分钟的标準快洗,贺知安在浴缸里把自己泡的手脚发皱,酒店赠送的泡澡球把浴池染成一缸粉色的茉莉花水,他仰面潜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或许,自己真的该去医院看一看,不管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信息素,如果要摆脱这样的幻想,那他就需要一针有针对性的药剂。
能彻底终止标记的药剂。
慢慢的,池水淹没了他的眼睛,他再一次屏气沉了下去,在水面上留下了一串粉色的气泡。
*
B城冬日清晨的风凛冽且刺骨,干枯的树枝朝天生长,却在这个节骨眼被缠绕上彩色的灯带,散发着凛冬少有的暖色。
贺知安举起手机,对準自己和灯带,拍了一张照片。
他搓了搓冻僵的鼻尖,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宋女士”,点击了发送。
这段日子实在忙得昏了头,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贺知安哈出一口热气,稠白的雾慢慢向上升,最后消散在云层之中。
即便这是原主的母亲,但他此时此刻,实在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顶着花开富贵头像的宋女士很快回了他的消息,不出意外的60s语音,沉甸甸的坠着贺知安往下倒。
“哟,你们那也挂上灯笼了呀,昨天我还和你爸说呢,臭小子翅膀硬了连阳历年都不说句话,难道还要他妈我亲自去问,不过这次行了,算你还有良心,怎麽样,工作还顺利吗,眼看着到年根底下了,想着回来看看,老城区那边又开始架花灯了,上次小回不是挺喜欢的,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你们慢慢玩儿嘛。”
贺知安把手机贴在耳朵旁,边走边听,他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嗓子眼里拱着一口浊气。
宋韫霞接着道:“对了对了,你姥打了糕,要给你寄一点,你那个劳什子别墅什麽地址来着,荒郊野岭的,一点也记不住。”
虽然和岑云回不欢而散,但贺知安到底也没有勇气跟宋女士说自己要离婚的事情,就再这件事 立场上,他妈还真保不齐站谁。
他斟酌着回複,只是说他们两个人暂时都不在家长待,等稳定下来,再寄也不迟。
发完信息,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手也有些冻僵,贺知安带上黑色口罩,擡头看了一眼悬挂着红十字标志的B城第一人民医院。
比起街道上的冷清,冬天的医院正是忙碌的时候。
这时正是传染病高发的时间段,暖气十足的走廊里随处可闻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挂着水的小孩在诊室门口嚎啕大哭,几乎要顶破耳膜。
贺知安挂了号,站在等待队伍的末端,有些没由来的紧张。
空气里弥漫着干净的消毒水味,手术刀般一层一层化开脂肪与肌肉,探进他因为惶恐而加速跳动的心髒里。
他本能的观察着身边的人群,视线飞快的阅览着每一张脸庞,或者是愁眉不展,又或是麻木不仁,年迈的老者坐在轮椅上被家属推过挤挤挨挨的大厅,消失在通向病房的走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