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遥气还没喘匀,对着摆在她和闵佳文面前的一碗牛肉面。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碰到那人的手指,会比碰到最灼热的碗沿觉得更烫,猛一下缩回来。
原来跟那人额头碰额头,会尴尬着羞愧,可又贪恋那小小肌肤相亲的温暖,带点俏皮,支着脑袋不愿动,微妙的晃晃。
原来瞟到那人被蒸气熏红的脸,夏夜盛开的蔷薇花般不可逼视,散发出跟平日清淡完全不一样的光彩,不敢细看,又舍不得移开眼,恨不得在眼前凝出一层薄薄的雾。
原来原来,对面前的一碗牛肉面,不是一根根数着面条,而是连什么时候吃完的都不知道。
卡。梅导在镜头外面喊。
祝遥喘口气站起来,她的呼吸非但没有平顺,反而比刚才跑过以后更快。
胸口剧烈起伏,不忘说一句:闵老师谢谢。
梅导在镜头外叫她:祝遥你过来。
祝遥走过去的时候有点紧张:这要是还不行,她就是真不行了。
梅导指指监视器:你自己看一遍。
祝遥跟着梅导一起看了一遍。
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祝遥很惶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梅导罕见的、发自真心一般笑了一声:不知道也好吧。
你补个妆,我们待会儿拍其他的。
那这场呢?
这场过了。
不是以后再说、以后再看,而是这场、过了。
祝遥站在原地有点发懵,等梅导卷着剧本走开以后,毛姐一下子扑过来晃着祝遥的肩:你把梅导给演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可以了!你以后在电影圈可以了!
祝遥难以置信:我把梅导演哭了?
毛姐说:你没看到他刚才抹眼角啊?
我以为他累了。
才不是呢,你刚才演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梅导坐在监视器后面,眼睛里都沁着一层水光。
祝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原来你不只可以,你还是演技的天才啊!毛姐拍着祝遥的肩。
祝遥还在发懵。
她心中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不源自毛姐的夸奖,甚至不源自梅导的眼泪,只源自刚在镜头之下,她所能做到的那一切。
她第一次发现,她是喜欢当一个演员的。
但她不是天才,她只是把自己体验到的一切,全都在镜头前表现出来了而已。
曲,清,澄。
她想起这三个字,应和着内心的微微震颤。
******
第二天一早,毛姐就来敲祝遥房间的门。
祝遥顶着睡得跟鸡窝似的头发去开门,本来迷迷糊糊,被毛姐狠狠瞪了一眼才清醒。
怎么了?祝遥莫名其妙。
哼,真是不公平!毛姐一边忿忿一边往里走:为什么有些人,顶着个鸡窝睡的脸肿眼睛肿还是好看!
祝遥见没事,神经放松下来,又变得迷迷糊糊,傻笑着:谁啊?我啊?
毛姐又瞪她:别笑了!
一笑更可爱,怎么办。
世界上有那种妖娆妩媚系的妖精,也有祝遥这种天然系的妖精。
毛姐在娱乐圈见惯了各种美人,当然知道真正绝杀的是后者。
祝遥顶着这样一张脸,真的就是老天赏饭吃。而且毛姐从祝遥大三开始带她,眼看着祝遥的脸一点点脱去稚嫩,愈发精致起来。
清纯里带点锋利的长相,任是清冷也动人。
偏偏一笑又很奶。
真是没天理!
祝遥顶着鸡窝重新扑倒在床上,毛姐扯她被子:别睡了,起来了。
祝遥用枕头蒙着头:梅导不是说要重新排拍摄场次,今天要到中午才开机?
是,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
庙里。毛姐一本正经的:你昨天竟然突然开窍了,我带你去拜拜,感谢老天开眼。
你搞笑吧。
毛姐又扯开祝遥的枕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搞笑?
快起来了,我都查好哪个庙最灵了?
真要去啊?
还骗你不成!快点儿一会儿来不及了。
祝遥用清水洗脸的时候叹一口气:都说做生意的和娱乐圈的人是最迷信的,看来是真的。
懒觉没得睡了。
祝遥随随便便梳了下头,换上牛仔裤套上厚棒球衫,就跟着毛姐出了门。
一看到毛姐把车开到山下来了她心里就打鼓。
一看还有缆车才松了口气。
结果毛姐说:不能坐缆车,心不诚,没用!
祝遥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毛姐笑嘻嘻:还能消耗热量,多好。
爬上去多久啊?
一个小时吧,快点爬中午之前来得及赶回剧组。
祝遥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头,问毛姐:这庙叫什么?许什么愿最灵?
灵峰寺。毛姐说:许什么愿都灵,最灵的就是这儿。
真的?
骗你干嘛?也不看你毛姐干嘛的,最牛的就是信息搜索好吗。
祝遥心里,曲清澄清丽却不可捉摸的一张脸一闪而过。
她重新系了系鞋带,轻声说:那爬吧。
******
曲清澄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没想到祝遥会在院子里等她。
穿一身高中生的校服,脸在月光下被照得模糊了一点,就越发显出点稚嫩,跟曲清澄白天面对的任何一个学生没什么两样。
可个子高高的,修长的身姿,手插校服裤子口袋里站在那里,低着头,像是地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她的注意。
其实除了一地月光,什么都没有。
曲清澄缓缓走近,不知是怕脚步震碎了月光,还是惊扰了月光下的少女,脚步不自觉放得很轻。
祝遥还是听到了,抬起头看过来,表情有些慌乱。
唇间一点红,忽明忽灭。
原来在偷偷抽一支烟。
曲清澄笑了:真把我当你老师了,怕我逮你啊?
祝遥跟着笑了:不是,毛姐不让我抽烟,说被狗仔拍着不好。我总躲着她抽,成习惯了。
一来人,就跟来逮我似的。
曲清澄看着月光下的少女,唇间含着一支烟,手插在校服裤子口袋的姿势,配上一脸清冷的五官,是很透露出些桀骜和疏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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