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好不好?陆承张开双臂,温柔地笑着,一如当年初见。
楚绣绣等这句话,等了十八年。
好!楚绣绣眼角泪水涌出,义无反顾地扑进了他的怀中,陆哥哥,我跟你走。
从陆承袖中飘出一缕幽香,楚绣绣浑身一软,闭着双目,倒在了陆承的怀里。
没想到成了疯子,还记得陆承是什么模样。旁边的假山石后,走出来两道人影。开口说话的,是庄允。
别以为演了一回陆承,就真的变成了陆承,假的永远假的,叱咤江湖的小妖女也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庄允讥讽。
把宫主还给大护法。戚迹斜睨他一眼。
那假扮陆承的男子,讪讪松开楚绣绣。如庄允所言,他大半时间都在模仿陆承,不断共情审罪台上的陆承,就是为了今夜这场骗局,演久了别人,入了戏,困在了别人的人生里。
庄允将楚绣绣揽入怀中,指腹蹭了蹭楚绣绣的眼角,拭去未干的泪痕。
他依稀记得自己初入离火宫那日,楚绣绣背着陆承的尸体出现的一幕。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楚绣绣。
那时的楚绣绣已不是江湖传言中风华绝代的小妖女,而是个彻彻底底的疯美人。她发髻散乱,形容癫狂,雪白的肌肤点缀着鲜红的血珠,漆黑的眼珠子里盛满悲恸绝望,像一个被打碎了又重新拼凑出来的精美玉器,震撼着庄允的心魄,叫他永生难忘。
带着伤痕的极致美丽,世间再难寻求,无论他后来如何复制,那些女子都及不上楚绣绣当年那惊鸿一瞥的万分之一。
戚迹叹道:只做到了与陆承五分相似,就骗到了她。楚绣绣対陆承,真是用情颇深。
陆承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个人人不齿的妖女,白白丢了自己的命。
戚迹対那个假陆承说:你可以退下了。
庄允抱起楚绣绣:这次还要多谢戚楼主相助。
陆承是奉剑山庄不能提及的禁忌,关于陆承的资料,奉剑山庄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还好千机楼里留有陆承的画像,寻遍天下,找到这么个神似陆承的男人。
楚绣绣功力深厚,单凭庄允和戚迹,根本対付不了。成大事者,用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无可厚非。
戚迹笑道:有了她,阮姑娘怕是大护法不会放在心上了。
庄允轻嗤一声:她自然比不了我这位师姐。
那就说好了,阮姑娘归我。戚迹道。
*
给初夏绣的嫁衣日夜加急,已经初步完工,香雪捧来嫁衣,给初夏试穿,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还能来得及改。
既选择顺从,就顺从到底,如此方能叫人放下戒心。初夏抱着嫁衣,走到帘子后。
香雪从袖中摸出帕子包裹的香丸,揭开银色熏炉,添上香丸。白色雾气透过孔洞,丝丝缕缕,袅袅腾空。
楼厌推门进来。
香雪浑身不易察觉地惊颤了一下,敛容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
楼厌在桌边坐下,香雪自觉告退。
初夏换上嫁衣,走了出来:我觉得挺合身的。抬眸就対上了楼厌笑意盈盈的双眼,初夏的话噎在了喉中。
是挺合身的。楼厌的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
初夏往回走:我换回来。
过来,我多看几眼。
有什么好看的。
我自己的新娘子,自然全身上下都好看。
初夏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抿了口。
楼厌说:不给我倒一杯吗?
你自己没手吗?说是这样说,做了人家的俘虏,也就口头上硬气两句,还不是让试嫁衣,就试嫁衣。初夏规规矩矩倒了杯茶,递给楼厌,少宫主,请喝茶。
楼厌抬手,握住面具,竟是打算直接摘下来。初夏先前有机会看他的脸,拒绝了,这些日子他便再没提过。
初夏其实挺好奇他长什么模样的,反正都要被他霸王硬上弓了,不看白不看,万一是个丑八怪,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这次她没再反対,屏息凝神,等待着一看究竟。
楼厌掀起面具的一角,身前的初夏忽的喷出口血,倒向他的怀中,手中的杯盏落地,茶水溅上两人的衣摆。
夏夏。楼厌搂住初夏,指尖按上她的手腕,唤道,来人,快去请鬼医!
鬼医几乎是被朔风扛着过来的。
床上的初夏昏迷不醒,面颊上蒙着层灰白的颜色,唇瓣乌紫乌紫的,楼厌给她渡了不少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鬼医坐下,搭上初夏的手腕,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辟萝春提前发作了。
楼厌前世看了不少医书,対医术了解一二,早已探出是辟萝春发作,并未対这个答案感到意外,问道:没到时间,怎么会提前发作?
用菡萏香,就可以诱发毒性提前发作。
楼厌立时转头看案几上的熏炉,朔风灭了香,把熏炉捧了过来。鬼医检查一遍,点点头。
楼厌问:香雪呢?
话音刚落,侍卫匆匆跑进来:启禀少宫主,香雪投湖了。
朔风道:定是庄允拿捏住了香雪的软肋,逼她这样做的,难怪这几日香雪神色不大対劲。
楼厌不想再管香雪的事,対鬼医道:给她解毒。
鬼医叹气:我的解药还差三味药就能试出来了,可是如今辟萝春提前发作,就算研制出解药,也无用了。
楼厌五指收拢,捏得骨骼作响,漆黑的瞳孔里蹦出凛冽的杀意:有没有别的办法?
鬼医沉吟:办法是有的,但是此法极为风险,稍有不慎,会累及少宫主自身。
说,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即可。
少宫主如今已在修炼朱雀神火令上的功法,内力深厚,可用自己的功力强行将毒逼出来。但少宫主内力耗尽,没有十天半个月,一时是补不回来的,此局恐怕是大护法所设,目的就在于此。这期间若是再出了点差池,毒素也会蔓延到少宫主的身上,到时你们二人都性命难保。
要是不治会如何?
用不了三天,毒入脏腑,神仙难救。
楼厌対朔风道:去把宫主请过来。
过了会儿,侍卫来报:少宫主,宫主不见了。
鬼医道:现下已然确定,这就是大护法的阴谋。
楼厌说:宫主落在庄允手里,以庄允的性子,暂时不会伤害她。
鬼医问:少宫主的意思是
楼厌垂眸看睡在身侧的初夏。初夏胸口起伏渐弱,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楼厌握住她的手,那只柔软温暖的手,此刻泛着股凉意,连指甲上珍珠般的色泽都黯然淡去。
楼厌抱起初夏:我不会让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