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谁人敢不要?你是从孤身边出去的姑娘,孤的学识整个大晋有眼可见,而你自幼的时候,孤就带你在身边完整诵背四书五经,亲自教你习字,把不同领域的知识嚼成碎片每夜当成睡前故事传授于你,若不是这些年孤与你失去了联系,京城多少贵女皆不如你!
许是罗饴糖的自贱自轻刺痛了凤剑青,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就较平日那个冷静沉持的他要激动一些。
莫说区区庶吉士,状元郎也该配得的。
嗯...好...许是凤剑青激烈的态度取悦了她,罗饴糖轻轻抿唇,柔柔地朝他笑出了声。
当年那野马一样蛮野的小姑娘,好像也长成水灵灵温柔知性的大姑娘了。
阿九被判刑之后,罗饴糖得以凤剑青允许,去狱中看望了她一回。
狱中,阿九并无对罗饴糖恶言相向,应该说,从头到尾,阿九都没有同她发生过激的正面冲撞。
她只会暗戳戳地,背地里给她找难受,而这些,也仅仅是阿九自以为会为她带来难受的难受,罗饴糖从来没有那么觉得。
只除了最后一次,阿九以为自己也是在帮罗饴糖,而实际上,这次才真正让罗饴糖觉得难受的。
居士已经知道了吗?阿九要被流放到外头了...
罗饴糖蹲坐在一旁,为她诵心经。
流到那种地方,阿九只有死路一条了,路上的都是男钦犯,看来死前少不得一番磋磨...
她继续靠着牢狱,满目荒凉自说自道。
主子兴许忘了,他以前说过,阿九的性子很像他以前一位故人,所以,哪怕阿九说话口无遮拦些,随心所欲些,他也不怪...
罗饴糖听她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骑在小凤哥头上,无法无天,说话口无遮拦的模样。
明明以前犯错很多次,他都不怪的...明明...明明他以前最信任我的...
阿九掩脸哭了起来。
罗饴糖叹息一声,看着这个性情与她以前受挫前有些相像的姑娘,禁不住生起怜悯,继续给她念心经,好让她心情平静。
步出大理寺地牢时,罗饴糖几乎是立刻就戴上幂篱遮面,扶着十七的手上了车。
但在她戴上幂篱的那一刻,那张清水芙蓉的脸还是碰巧被前来大理寺的荣安侯看见了。
那一刻,荣安侯惊为天人。
永平公主最近少了阿九帮她拖住惠阳仙姑,到翠月庵找罗饴糖唠嗑的时间少了。
好不容易终于趁仙姑转头摆放斋醮仪式的法器时偷溜出来,顾不得那仙姑会不会跑去告状了,她被憋了好几天,终于找到空隙到罗饴糖那好好抱怨抱怨,宣泄几番。
居士,你是不知道,本宫最近烦透了,宫里经常来人烦扰本宫,那个神婆子也要拘着本宫!
对了,居士你可知道阿九那丫头上哪去了?最近没见到她,本宫还想问问她,可还记得本宫那支云冈羊毫搁哪去了呢,皇兄最近要找本宫拿。
听到这里,罗饴糖停下手里的木鱼,抬眼问道:殿下那支笔,是给阿九了?
本宫也记不清楚,那笔也不是什么矜贵物,就是云冈的笔,一般云冈的笔产的比较少,做笔的人也不做了,却又不如亳州笔用料贵重,可能随便赏给哪个丫头,本宫真想不起来了。
永平苦恼道。
最近皇帝不知何故,竟还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专门派人来找她,还让她一定要把那笔找回来,可她的稀罕物那么多,唯独让她找出一支破笔,还真有些难。
到了傍晚,十七突然端着一个盒子来找她。
笑着道:居士,主子说,明日寅时让你练习大篆,到时候可用上此笔。
罗饴糖打开一看,这不就是永平公主早上说的云冈羊毫笔吗?
早上,凤剑青亲自盯着她把一整沓经文抄完,然后,眉头一点点蹙起,觉得她这大篆写的时候还是缺点意思,于是,又让彭州去搬了一大沓澄心堂纸,和一本字帖,嘱她今日要练完至少半沓才能走,剩下半沓带走,写好了拿去给他检查。
罗饴糖一听,瞬间懵了。
小时候听信了小凤哥的话,为了当淑女练字练得手抽筋的事,长大后,她已经不想当淑女了,可怎么感觉事情又要被迫重演了。
小凤哥...这...我不用这样好的纸,给我普通的蔡侯纸好了...
现在旁边没别的人时,罗饴糖会像小时候一样,小声地唤他小凤哥,而凤剑青也没有反对。
孤是提倡节俭不浪费,但该用还得用,蔡侯纸练不出笔法的神韵。
凤剑青淡淡地说完,望了一眼不远处摆放在廊道的夜漏,转身迈步时有些匆忙:孤该走了。
他今日耗在罗饴糖这耽搁了不少时间,上朝时间快来不及了。
罗饴糖等他走远了,才悄悄把头探出一点,剜了他背影一眼。心想刚刚她就委婉地提醒过他了,是他自个不听,迟到了可不能怪她。
手写酸得要命,刚想停笔歇会,不料彭州就进来磨墨了,居士,主子让您抓紧时间,天亮以后,您还得回去做早课呢。
罗饴糖无语凝噎。
说什么该用还得用?她不过就一带发修行的居士,又不是要考状元什么,给她用这么贵的纸,而且,摄政王那样的人,也该是去辅导当今天子功课,而不是辅导她一小居士吧?
不是浪费是什么。
对了,彭州小哥,你一直在殿下身边,殿下他...果真在张罗...贫道的夫...夫...最后那个字眼她实在羞于说出。
任凭是谁,也不会傻得给个出家人准备夫婿人选吧?偏偏她那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小凤哥就做得出这样的事。
对于这件事,彭州虽然知道的不是很详细,大概也知道一点,主子没说此事要隐瞒青莲居士,那就是可以说了,更何况,居士她自个就知道了。
是的,居士,主子他原先把中院前庭的莱德镇,提拔出府当了绣珍坊的掌柜,更名德州,本是要给您留的归宿。可是后来,主子又让奴才去告诉德州,此事告吹了。
然后,主子近日似乎将目光投向了他自己钦点的陆状元。
罗饴糖惊了,眉心控制不住抽跳。
这...这也太夸张了!原来那日他说她状元爷也配得,并非是信口胡说的!
第27章
霍齐仲被號夺了世子之位, 更被荣安侯秘密地关在城外一个山庄,每逢下雨日,就会在屋里发疯, 用长指甲抠墙,抠得鲜血淋漓。
荣安侯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去看望一下他,毕竟这是他同已逝的发妻唯一的孩儿, 他又如何不心疼他?
摄政王!本世子要你女人给本世子抬虎子!本世子要弄她、弄死她...哈哈哈...
霍齐仲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断地用头撞击墙壁。
荣安侯立马嘱人去拉住他, 然后, 把一个长相秀美的婢子捆着扔了进去。
那婢子看见霍齐仲, 吓得跪地求饶,这时,荣安侯步出房间, 槅扇门也随着婢子惊恐往外挣脱的脸孔中逐渐关闭、锁紧。
屋内传来了一阵压过一阵的嚎哭声, 衣帛撕裂声, 各种器皿碰撞在一起的嗙噹声。
最后, 一张草席把身体赤`裸的女尸从后门抬了出去, 抬出去的过程中,草席被风掀起一角, 看见下`身的位置早已成泥糊状的血洞了。
下了朝, 文华殿大学士许大人都习惯赶往翰林院, 同一帮未来的朝政之光讲解朝政,商讨策略。
凤剑青今日手里的事务也忙, 但也得抽空跟着许大人一同去翰林院,皆因那里还安插着一个自己钦点的状元之才, 他得亲自去提点一些朝堂上讲不到的, 许大人也不知道的东西。
大晋与南国交战在即, 北边该对吉萨国早做好戒备了,荣安侯在这时候竟然称病不上朝,王爷您说此人在打什么主意?
许大人同学生们说着说着,想到这些事,突然气愤起来,同凤剑青道。
吉萨国不成气候的,孤尚有几万兵马,年前皆上交给陛下了,陛下用那几万应对就够了。
对于此事,凤剑青倒显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