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心跳了一跳,干脆放过了自己转不过弯的脑袋,一把拉住郭嘉握住羽扇的手,愣是凭着(没怎么使出来的)蛮力,把
(压根没用劲的)军师祭酒摇摇晃晃的右臂拉了过来,手覆着郭嘉的半个手背,冷冷倪了他一眼,很是独/裁地问道:
晃来晃去的,做什么呢?
郭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楚与他交叠的手,无辜道:等主公看完啊。
秦楚这才想起他似乎是带着话来的,只不过被自己忽略了。
她默默放下手,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奉孝有什么事,先说吧。
主公两日前便做过承诺,说最近无事,回伏家整理物品时可带上嘉,主公难道忘记了吗?
秦楚一愣,在脑袋里抓了半天,总算想起这么档事儿。
她这些天除了面圣和造访荀彧,其他时候都呆在京郊营帐里,一直没来得及回家。前阵子伏府的家丁找上门,才想起来自己是时候搬家了。
她如今已有十九,又领了三两官职,依照男子的标准,早就该搬出家另立门户了。不过她走的时候尚未及笄,一去这么些年,回来已到了搬出去的年纪,又忙前忙后了好一阵,现在才得了空回去准备。
依照伏完刘华的说法,她既然是家中嫡女,本该等一等,日后接手永和里的主宅才对,就算没到时候,留在家中也不妨事。
不过秦楚自己是不愿意的她麾下那么多将士,又要与各方势力往来,主宅人多眼杂实在不便,倘若没有一间自己的住宅,她委实难以安心。
这事阿楚在西凉时曾简单提起过,没想到阳安长公主记到了现在,前两天派人来提醒她,说贴身的几个奴仆都已安排妥了,只是还要等她回去,看看有什么落下的。
郭嘉那时也在场,了解了个大概后,当即凑过来也掺了一脚:主公搬家也算大事了嘉可以随行吗?
她想了想,觉得手头确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于是慢慢站起身,理了理坐的有些凌乱的衣摆袖口,就跟真记得这事一样,淡然地向营外走去,推开门帘时才转头道:
当然记得了。我们这就走吧。
从容得郭嘉都快相信了。
可惜秦楚的镇定也没能保持多久。
被打发去看毛虫信使的马超这两天刚刚把人放回去,此时得见天日,又得偿所愿地给秦楚看起了门。
这位年纪轻轻就立志看门的神威天将军,一送走连滚带爬保证不泄密的信使,就迫不及待地把闲置了几天银枪捞了出来,跟个柱子似的往秦楚帐门口一杵,转眼就实现了梦想,老神在在地当起了门神。
他耳朵本来就灵,郭嘉秦楚在主帅帐篷中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听秦楚像是要出门,暗暗吸了口气,立刻挺直了腰背,硬是屹立成了一条丰神俊秀、意气风发的棺材板。
秦楚刚走出营帐就被这棺材板吓了一跳。
马超面色沉着,表情严肃,就差头发丝没直成怒发冲冠,整个人精神得不行,下一秒都能送到二十一世纪的红色国旗下奏唱国歌了。
而她身后的郭嘉连着几天都在熬夜,脚步虚浮,眼睛下面两圈乌青,整个人松垮得像随时要倒,硬生生地把自己过成了马超的对照组。
秦楚:
欲言又止。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超就对她一拱手,理所应当地站到她身后,和郭嘉并肩站成了一副惨淡的熬夜前后对比图,认真道:
主公放心,即使在伏府,属下也会护您左右的!
秦楚:
她眼皮一跳,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也去啊?
第63章
收拾下东西都得带一文一武, 舞阳亭主的面子可真是太大了。
所幸军营里还有庞德坐镇,京郊附近也没人敢不长眼地挑事,秦楚思忖片刻, 觉得就一个下午,带两个人出去倒还不成问题, 于是心安理得地将一对熬夜对照组带进了雒阳城。
尽管朝堂上风起云涌,大将军和宦官两派各自横眉冷眼,对彼此恨得牙痒痒,街上的百姓却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一进雒阳城, 就听到来自人间熙攘的喧嚣声。春末夏初,中原下午的日光很好,把大道边栽种的梓树槐树都照得发光。秦楚绕过来来往往的百姓, 找了条人少些的路,才带着两人走上去。
她身量不高, 体格也不比寻常姑娘健硕, 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身后不远不近辍了两个男人,一个健实一个羸瘦, 当真是引人注目。
郭嘉体虚,骑半天马能两天下不来床,军营又没有人乘的马车牛车东西,秦楚马超也只能迁就着他,一路慢慢走过来了。
没想到军师祭酒真是半点自觉都没有, 走了小段路, 便停在了阴影下, 开始喊:
主公慢些。
还好这声音不大, 否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主公了。
秦楚脚步一顿, 还没开口说话,郭嘉就先一步上课前,擦着大街上的梓树挤到她右肩边上,抬手拨开树叶,笑容可掬地微微弯腰,顺手替她挡了挡太阳,道:
呼主公走得太快,嘉都要跟不上了。
秦楚一愣,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下他郭奉孝长手长脚的也不比人差啊,身体当真虚到这个地步了?真的该补补了吧?
还没等她把这话换个方式问出口,左耳边忽然又传来一阵凉风。
秦楚刚回头,就看见马超跨完一大步,正义凛然地站到了她的左侧和郭嘉一人一边,直接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
秦楚:
谁是芝士。
郭嘉的笑容也僵住了,不过郭大军师反应迅速,立刻直起腰,对着比自己小半轮的马超毫不客气,不阴不阳问道:
啊,孟起将军也跟不上了?
这语气不对得连秦楚都咂摸出来了。
马超大概是青春期上头,跟着她来雒阳的这些天沉默了不少,大有像结巴庞德靠拢的趋势,寡言少语出了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风度,闻言淡淡道:
没有。我担任护卫之职,自然要护在主公左右。
郭嘉:雒阳城内设有守卫军队,孟起将军不必太过紧张。
马超:职责在身,劳祭酒费心。
郭嘉:呵呵,哪里的事,都是同僚,将军太客气了。
马超:祭酒也客气了。
秦楚:?什么情况?
她前所未有地对自己做出的决策感到了怀疑。
其实这两人在西凉的时候就不太对付。
马超就不提了,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高也是真的高,心性却和这年纪的孩子没啥两样,整一个刺头,跟谁都直言不讳,谁都想上去扎一下。
郭嘉呢,郭嘉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马超一刺,他必然要仗着年龄职位等便利回他两句,非要斗出个你来我往才是。
真要说是派系之争吧,她手下文武关系倒也不差,蔡琰更是热衷于给武将们分享菜谱;从时间上来说,西凉招纳进来的下属们与同僚也从未有过什么不愉快,马郭二人关系不好,似乎切切实实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气场不合。
本来她想着最近事多,马超又似乎成熟了不少,把二人一起带出来也好拉进一下距离,没想到这两人在大街上都能阴阳怪气起来!
天地良心,她这几天一心扑在工作上,今天不过是想趁着回伏府收拾东西,顺路散散心,怎么就能遇到这种事情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提前派人借一辆马车来,也好过在路边现眼目呢。
秦楚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可是今日难得空闲,处理这事实在影响心情,她也不想得给自己找不自在,干脆从两人中间又迈出几步,又一次站到前方,将三人的距离拉回了原样,把一碗无风起浪的水端得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