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懂什么?翟蓝看他,你和我,根本不一样。
迈出的脚步被拉住,游真很少听见翟蓝语气嘲讽,回过头时眼中甚至有惊讶。
声音都变了调:不一样?
抬起头仰视的角度会让翟蓝的眼睛留白变多,嘴角下撇,表情不自禁地委屈又倔强。他已经意识到那句话刺伤了游真,但反复博弈的关键阶段,翟蓝不许自己认输,强撑着面子:你让我不要着急,但是你理解不了我现在有多慌。
游真看他,震惊过去后,眉梢微抬:我理解不了你?
可最初他们不是觉得对方最合拍?
他们都分享过足够隐私的痛苦,安慰对方总有一颗独有的星星。
翟蓝怎么能说这种话。
也许你看我现在过得不错,但我冷静下来就止不住地想我以后到底该怎么办。你比我过得快乐,没有烦恼。所以不要总觉得好像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对有些翟蓝思绪有些混乱,他快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我不想贴着谁,更不愿意被人轻视。
我从来没轻视过你。游真喃喃地说,只想帮你。
该怎么帮翟蓝?
借他学费,借他生活费,再花几年时间等他念完书,找到工作,一点一点的还清?
游真觉得无所谓。
但翟蓝不可以,他喜欢游真,这让他更加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游真对朋友的好。哪怕哪天美梦成现实和游真在一起了,他也不想物质上亏欠谁。
对你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少年固执地说,对我呢?
墙上有时钟,秒针转动每一下都是一声清脆的光阴流逝的警醒。
你不能无条件对我好,没这个义务。翟蓝说,颓废地低下了头,我没那么惨,还剩下许多资本可以荒废一段时间,甚至我和很多人相比已经很优越了。但我背后是空的,不敢想,随时会塌。
游真游真站在原地没动,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塑失去了感情。手脚无力,他极少像现在这样仿佛做什么都不对。
为什么不能无条件对你好?
我接住你啊。
游真说不出口。
他凭什么去接住翟蓝呢?
凭他没有想好退路就打算承担一个人的未来?
两相对视,游真最终叹了口气,第一次装着无言以对的落差转身走了。
玻璃杯里冰块融化,在木质茶几的表面留下一摊难堪的水痕。
初夏热得压抑,翟蓝和游真那天不欢而散。
他回到家后舌根还被没加糖的柠檬千层中那阵苦涩占满,刷牙,漱口,都没办法完全消除。翟蓝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后发现没有收到游真的晚安。
连续几十天的默契突然断裂,他想,游真肯定觉得自己没事找事。
说不清,期待游真做点什么和不想被他当成责任的两种念头同时占据翟蓝,把他拽着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撕扯。尚且幼稚的那一面想要依靠游真,过分的理智又时刻警醒他说你不能。
但翟蓝知道他让游真伤心了。
他度过难以入眠的夜晚,游真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大概不会比他好过。
翌日早起,坐最早班地铁回学校赶着上课。进入复习周,翟蓝的出勤率已经没人在乎,点名册里根本没有他,他执着地去,只为了找点事做。
然后发现转移注意力没有用,他还是得面对,所以放学后又坐40分钟地铁从校区回到芳草路。不用换乘,8号线直达,翟蓝掐着自己走到假日门口,进去前深呼吸几次,为对游真道歉打好腹稿。
昨天不应该说那些话。
但你真的真的可以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是不是就好听很多了?
什么都思考妥当,翟蓝推门而入,惟独没料到店里空荡荡的,游真不在。
找老板?小雨不知道他们昨天闹了不愉快,把新做好的慕斯蛋糕放进冰柜,语气轻松愉快,他去央金姐的店里了
芳草路南段12号。
名字叫做Lonestar,说是中古物品的买手店,也做寄售和展示。
用游真以前的话形容,看着不太赚钱。
步行抵达,用时不超过十分钟。夏天开始升温,没有风,闷热空气紧贴皮肤,翟蓝感觉好像有无数只手拽着他。
央金的店门脸不大,旁边有橱窗,红黑的主色调在33度的温度下竟然微微扭曲。他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的同时闻到了一股久违的檀味,将他的记忆蓦然拉回几个月前,八廓街那个卖格桑花标本的小店里也燃着同样的藏香。
短暂安静,翟蓝深吸一口气,浑身的潮湿感被驱散了大半。
店里光线有点儿暗,刚从外间走进,翟蓝片刻看不真切,还没容他仔细打量店内的布置,先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又十分陌生的声音:
小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会更
第38章
小蓝?
非哥?
看清里面的人,翟蓝站在当场进退维谷:你怎么在这儿?
足足有成年男人胸口那么高的吧台桌,黄铜制的台灯是可爱的暖光,同时照亮李非木和低头拨弄一把吉他的女人。
片刻惊讶后,李非木好似全不在意前段时间翟蓝对自己的冷淡,神色如常地回答:前几天央金姐提了下店里的台灯坏了,刚好家里有个形状差不多,闲置着。我今天没什么事,顺路给她送过来你来玩?
翟蓝语塞,感觉李非木提起这些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熟络。
不等翟蓝接李非木的话,白玛央金放下吉他抢先打招呼:小蓝老师,稀客啊。快别在那儿杵着,进来吹空调!
翟蓝嗯了一声,像个被上了命令的机器人,僵硬地往里跨出一步。
木门失去支撑力,慢悠悠合拢。街道里冲天蝉鸣与其他噪声于是也被隔绝开,他听见风铃的回响,空调嗡嗡的,清凉从四面八方收拢。
你过来干什么呀?央金问他,单手托下巴趴在吧台上,笑眼弯弯。
找人。翟蓝探头探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游真呢?刚去假日没看到他,小雨说他来这边了。
央金啊了声:他刚走呢。
翟蓝:
失落得太明显,像只小动物突然蔫儿了似的垂下耳朵,央金以为他有重要的事:可能还没走远,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他走到哪儿了?
翟蓝连忙说不用了:也、也没什么大事。
是嘛,他今天匆匆忙忙的,不晓得在忙啥,来拿了两件衣服就跑了。刚才聊天,都忘记把他上次让我拿去一起保养的琴给他。央金指了指吧台里那把吉他,对了小蓝老师,你最近常去假日,要么,帮忙拿过去?天气热了我好懒。
有点为难,翟蓝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游真闹了别扭。
但他还是说好吧,接过那把吉他挎在肩上。
别那么急呀!游真现在去哪儿了我们都不知道,你要是又扑空,那不得在店里等他?多无聊啊。央金笑眯眯地,坐坐,喝口水你哥哥刚才还在跟我提起你。
李非木提他做什么?
警铃大作,翟蓝看向一直沉默的青年,半晌,愣愣地说:怎么了?
说你最近不爱理他。央金看李非木的眼神仿佛在责怪不懂事的小孩,她说着,用一根桃木簪把头发挽起,我冻了咖啡冰块,配点蜂蜜牛奶做咖啡刚好哦。你们俩在这儿聊吧,我去后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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