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流光仙尊拒绝为他们的小儿子换心,她要求他们离开药王谷,或者换一个真正自愿的人来为他们的儿子提供心脏。
那对父母当然拗不过流光仙尊,流光仙尊一旦做了什么决定是绝不会改的。
其实只要他们能找到一个自愿的人,流光仙尊也并没有拒绝为他们的孩子医治的意思,但这件乌龙事件还是拖太久了,他们的孩子没有撑到他们再为他寻一颗心脏。
他很快就死于心疾病发。而这对父母,将一切都怪在流光仙尊见死不救上。
这也是他们这次来的原因其实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是流光仙尊第一次放他们进来,因为那个被他们胁迫的孩子在昨天也离开了,他妹妹不在人世,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家人,后来就一直住在流光塔,按照流光塔的规矩,他死后该埋在杏花树下,但流光塔的人还没来得及将他埋葬。
流光仙尊的意思是,要把他们挂在树下,让他们看着那孩子下葬。这也是方才小山同流光仙尊说的话。
云中任忍不住看了流光仙尊一眼。
她的脸色很冷,藤蔓环绕在她的身边,那三个人被倒吊起来,又被藤蔓塞住嘴,满脸涨得通红,在她的骂声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起来像个这场医闹之中的胜利者,高高在上地俯视怒骂那些丑陋的、无理取闹的人。
然而云中任却觉得,她肯定不这么想。
在这个故事里,哪里有胜利者?
云中任抿起唇,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第65章 远客二十六
夕阳落下之时, 整个流光塔都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但高耸的塔也挡住了夕阳,只有那么几缕从塔中落下, 落在杏树上, 点燃了白色的花。
等云中任提着食盒跑回来时, 树下的众人都已经散去了, 那三个来闹的人也被流光仙尊丢出了药王谷,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事。
杏花树下,有一边的土地比旁边深色些,带着点潮湿和新鲜的泥土气,是刚被翻出来的泥土,埋葬在流光塔杏花树下的人都是没有家的人, 所以流光塔也不会给他们立碑, 流光仙尊说没必要,生前都没有人愿意带他们回去,死后更不会有人愿意记得他们。
她说话总是那么直接,有时候太直接会显得她有点刻薄,也不知道是她刻薄,还是真话刻薄?
仙尊!云中任唤道, 您在这里啊。
流光仙尊负手站在杏花树下, 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清风拂花, 刹那间树随风动,漱漱地落了一地。
何事?她问。
云中任将食盒放在地上, 话到嘴边, 又有些踌躇, 他犹豫了一下, 咽下了嘴里的话,另起了个话头说:仙尊,您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流光仙尊冷冷地笑了一声。她道:我为何生气?
这话一出,云中任就知道她肯定是在生气,然而这话不能说,他得顺毛捋:是我见仙尊在这树下站了许久,以为您不高兴。不过您要是生气,也很正常,今天那些人实在过分不讲理。
流光仙尊又是瞥来一眼。
云中任从食盒里取了个酒壶:仙尊,我不知道修真界如何,但我们凡人总是会说借酒消愁,借酒消气,我给您带了酒。
流光仙尊这次倒是默默地接了,也不纠结自己生不生气了,她随手拧开盖子,仰头倒了一口,云中任才从食盒里掏出一个酒杯:仙尊,酒杯欸?您算了。
他哭笑不得,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把食盒一层层拿出来,露出里面的各式小菜。
流光仙尊瞥过一眼,有点好奇地蹲下身,问:这是什么?
小菜。云中任说,在我们大夏,喝酒都是要配小菜的。
流光仙尊说:大唐没有这种说法。
她干脆也坐下来,两膝盘着,单手托着下巴,随口说:大约夏人喝酒是为了助兴,唐人喝酒,是为驱寒吧。
云中任又默默地记下来,她的国家应当处于大夏的北方,是一个极寒之地,人们习惯喝酒驱寒虽然已改朝换代,但人们的习惯总不会随着这个国家主人的改变而改变,他记下这些,等回了大夏,或许还能找去她的家乡看看。
摆好的东西,云中任抬起头对她笑笑:那仙尊不妨试一试?这些都是我方才用流光塔的食材做的。
他烤了一条小河鱼,找药童要了些食材。
流光仙尊摇摇头,她虽然新奇,但也没太大兴趣,只是又喝了一口酒,指着其中一碟问:这是什么?
一个半掌宽的雪白镶银边的小碟子,里面放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面点,小小一个,表面却坑坑洼洼,就是方形一块白,也没什么装饰,和精致的碟子比起来着实有点粗糙了。
云中任也有点不好意思:流光塔没什么食材,我看这杏花开得好,就找药童要了些花瓣,碾碎后揉进面点里做了块糕。
流光塔的药童们是会吃花瓣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吃花瓣,流光仙尊用灵力养着这颗杏花树,哪怕是落下来的花瓣里也有些灵力,有些药童便会捡落下的花瓣做些饭食,所以云中任也跟他们讨了些。
流光仙尊盯着那块糕,轻哼了一声,道:我这花树下不知埋了多少人,你用它做糕?
云中任道:呃,可是大家都
恰是一阵风来,杏花簌簌而落,飞鸿如雪,流光仙尊伸出手,一点雪白落进她的手心。
她捻起那朵花,轻轻放在小小的方形糕点正心,算是点缀。
云中任停住嘴,看着流光仙尊的动作,问:是我唐突。可是仙尊,我看流光塔里许多药童都会食用杏花,您不喜欢杏花么?
流光仙尊的手指摸了摸那朵小花,她的动作应该是很温柔的,一点小小的花瓣在她的指间摇曳着。
自然是喜欢的。她低声说,若不喜欢,我为何要种它?
云中任道:我以为这颗杏花早就种下,您不过顺手养着它。
不。流光仙尊说,它是师尊走时,我继任三长老时,我亲手种下的。
说这话时,她仰起头,凝视着这颗参天大树,一双暗金的眼仿佛莫测的暗色河流,让人看清楚其上波光粼粼,又将一切情绪都沉了底,看不分明。
好半晌,她仰起头,灌了一口酒,将精致的碟子挪到了自己面前,捻起那块小小的糕点塞进嘴里。
如何?可算合口?云中任紧张地问。
流光仙尊抿唇,雪白的面点在她唇间融化,有一点碎屑落了下来,挂在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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