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黔:送去漕司不一样是走动?同样是走动,为什么不送去帅司?
赵白鱼:帅司衙门不在本府!路途颠簸,别人犯没到地方就死在路上,届时大人该如何交代?
山黔:可你漕司无权断案谳狱!抓破私盐走运的确是应权通变、无可奈何之举,本官明白小赵大人谨慎,信不过本省一众官吏,本官理解你才不追究你和江东帅使私下往来借兵调兵一事,别以为本官当真怕了你!一时的通权达变可以理解,你还想一世的通权达变不成?人人都用通权达变当借口,便都不用遵守国法,凡事不用讲章程了!
甩袖怒斥,山黔冷声喝道:本官话放这里,人,我得带走!你赵白鱼现在不是钦差,也不是京都府衙门里的判官,没有谳狱断案之权!方星文的案子,必须交由江西提刑司来管!
赵白鱼心口涌起一股怒气:提刑使没来,您倒先替他抢案子,大人您究竟是维护国法纲程还是为一己之私,想堵别人的口,藏起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
放肆!山黔怒斥:你敢污蔑当朝二品大员?我比你官大一级,还算是你上司!凭你这句话,还有你越权越级干涉其他职务,本官就能一折子奏上朝廷治你的罪!
赵白鱼:下官等着大人的参奏。
山黔瞪眼:你!
赵白鱼冷脸:我话也放这里,人,您不能带走。案子,得由我来审。
话音一落,外头忽然火光明亮,亮如白昼,有一大堆兵马迅速包围住牢房,从兵马里头走出两名官员,分别着深红色官袍和紫服公袍,年纪都在三十七1八之间。
紫服公袍面带笑容,一边向前一边拱手:下官江西省提刑使见过山帅使、赵漕使。
深红色官袍也跟着拱手道:下官洪州知府见过二位大人。
来人正是本省唐提刑、本府知府管文滨。
二位来得真是及时。赵白鱼猜到官商勾结,却没料到他们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方,前脚抓了人,后脚就能千里迢迢第一时间赶到。
唐提刑笑说:下官掌一省提刑,凡有谳狱断案就有下官的身影。何况私盐走运案件重大,没能亲自抓破已是失职,如何还敢再延误?
管文滨连连点头:下官亦是。下官亦是。
山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来得正是时候。如今省府之内有谳狱断案之权的官吏都到位了,三堂会审不成问题,就不牢小赵大人再费心了。举目四望,他又说:不过小赵大人有句话没说错,犯人伤重,不宜搬动,那就留在这里,想必赵判官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赵重锦沉默片刻,拱手道:敢不从命。
山黔哈哈大笑,令官兵围住牢房,将赵白鱼和赵重锦两人都驱赶出去。
奉命前来赶人的官兵还冲赵白鱼说:山帅使说了,还请大人尽快和胡帅使说明白,赶紧撤兵回他的江东,免得本地谏官闻风而动,不待山帅使求情便先在京都里参您和胡帅使一折子。
赵白鱼揣着双手,面无表情,冰冷回视。
那官兵朝地上啐了口:晦气。
就在赵重锦以为他会忍不住爆发之际,赵白鱼转身就走。
赵重锦诧异,追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会带兵冲进去。
那是胡和宜的兵,我无权调动,何况山黔有备而来,帅使、提刑、知府才有查案的权利,你我都没有,胡和宜更不可能跨省执法。胡和宜答应调兵,一是为公主,二是为了立功,现在见好就收,功劳也不会被抢,自然不可能再和山黔起冲突。
赵白鱼冷静地说:胡和宜跨省抓私盐是应权通变,调兵和山黔发生冲突就是意图造反,他脑子清醒得很。
方星文走私盐运的证供都拿到手,所以他现在在谁手里都无损赵重锦的谋划。
只是赵白鱼出力出兵,揪出方星文以期打出漕运走私的缺口,结果现在白费力气,人还丢了,他还能保持冷静?
你不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生气?
赵重锦噎了一下,说实话赵白鱼的表现真看不出哪里生气,一般人生气表现出情绪起伏剧烈,更甚失去理智,可赵白鱼看上去相当冷静。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在京都府衙门没少受这滋味。
山黔一提到提刑司和洪州知府,赵白鱼就知道方星文保不住。
山黔能用漕使无权查案和官大一级两点压我,从我手里截胡,而我也能利用我漕司使的监察权过问这桩案子。他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方星文,就希望我的注意力被转移,这时候去跟他借兵就轻松多了。
借兵需要理由。
你手里那份证供得抓不少人?
赵重锦皱眉:现在案子在他们手里,我要是贸然说抓其他人,保不定连手里的证供都被他们剿了。
私盐的案子翻不了,他们打算断尾求生,你抓人,只要不碰漕运,他们会积极响应,参与其中才能尽量减少己方损失。当然你和我合作都被看在他们眼里,知道明是你借兵,实是我用兵,先用这招安抚我,转移我的注意力,还能监视我与其让我和胡和宜联手猝不及防地抄他们老家,不如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全。
赵白鱼老神在在地说:这是其一。其二是安抚我,免得我不甘心发大疯,跟他们鱼死网破。
赵重锦恍然大悟,看赵白鱼的目光里充满惊奇和欣赏,原先听三郎书信里对赵白鱼的描述还觉得夸张,现在看来反而更出彩些。
最后一个原因,赵白鱼神色冷淡地看着赵重锦,说:你也该出点力,总不能我一个人埋头苦干,结果灰头土脸,反倒你一个人拿走全部好处。
也和三郎书信里说的一样,吃不得亏。
赵重锦刮了刮鼻子说道:行吧,这事的确是你吃亏,我替你办三件事,前提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赵白鱼:嗯。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和赵重锦分道扬镳后,赵白鱼从容的表情消失,神色凝重,他没和赵重锦说山黔肯定会借兵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当中有两拨势力互相角力,山黔这方需要借他去打另一拨势力。
目前能肯定胡和宜是昌平公主这个阵营的人,山黔的出现则说明他和商帮同在一条船,管文滨和唐提刑同时出现,暂时和山黔站同一阵线,不能太肯定他们的阵营。
赵白鱼借胡和宜打了私盐,不论昌平公主是否参与其中,在另一拨人看来,借私盐敲打商帮就是昌平公主的意思。
为了对弈,另一拨人乐于借力让他去打昌平公主,以此求得平衡。
两拨人昌平公主能把势力铺在两江,我尚且能理解,但是赣商怎么做到的?士农工商,陈罗乌得是什么人才能让两江二三品大员都为商帮卖命?
赵白鱼突然心生好奇。
还有赵重锦,凭他一个盐铁判官就能在短短两年里查破这桩天大的私盐走运案子?
***
胡和宜带兵撤回江东前,收到昌平公主的拜帖,收拾一番后前来拜见,隔着珍珠帘子望眼欲穿般地望着里头的一道身影。
隐约辨得清她正在煮茶,厅内没有熏熏香,而用瓜果鲜花的香味装点,红泥炉上的紫砂壶冒出白色的水汽,氤氲女子曼妙的身影。
臣能为公主做什么?但请吩咐,无有不从。胡和宜跪地,语气里满是诚意和卑微。
赵白鱼找你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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