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队后头跳出的人可不就是那杜家二少爷杜灿,他大概是上次受到了祁源不小的威慑,这次不敢离得太近,就站在众人后头叉腰大喊,这雪玉商行恐怕卖得都是些假货!还都标价奇高,坑我们丹砂郡老百姓呢!如今他家的货物闹出了人命,这等黑心铺子的黑心掌柜就该被压去衙门以命抵命!
苏茗雪遥望着那缩在后头的杜灿,朝他露齿一笑,刻意抬高了声音道,哟!这不是上回尿了裤子的杜二少么,你怎么也来了?站那么远做什么?我都瞧不见你那张风流倜傥的脸。
杜灿听了她后半句就忘了她前半句,无视周围众人的低笑,高高昂着头颅上前了几步,要把自己的脸展示给苏茗雪,小寡妇,这回没你的事,这雪玉商行的掌柜是你的表兄杨之行,要伏法也只他一人。
苏茗雪摆出一脸愁色,蹙眉嗔道,我这小女子能在丹砂郡立足,可全仰仗我这位兄长,要是他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呢?
杜灿挺起他那瘦弱的胸板,语气高傲,这好办,只要你嫁与我为妻,我杜家自会保你无虞,说不定他咧开尖嘴露出一口不太齐整的牙,笑道,说不定还能救你家兄长一命。
意图暴露得不要太明显。
苏茗雪被他一次两次的上门来找茬,实在是有些恼了,这回居然还拖了个死人过来,怎么就有人这么不实相呢,她憋着一股子闷气,面上不动声色地敛眉一笑,朝杜灿伸出了纤纤玉手,柔声唤道,你过来。
杜灿瞧她这副娇俏羞赧的模样,以为她这次是真的怕了,愿意从了自己,便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
苏茗雪站在商行台阶上朝他勾手,离近点儿。
杜灿一脸垂涎的笑,凑头过去。
一阵劲风朝他的左边面颊袭来,啪的一声脆响,四道鲜红的指印便印在了他的脸上。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杜灿被苏茗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歪了脑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右边面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眨眼间他就被苏茗雪狠狠扇了两耳光。
待杜灿回过神,两边脸颊都是高高肿起,他不可置信地怒视着苏茗雪,苏茗雪早已甩着有些吃痛的手退到了祁源身后。
杜灿同上回一样,又哆哆嗦嗦地伸着他那细手指,你、你
没等他你出什么来,丧队后头又传来一声嚎叫,灿灿!灿灿!你没事吧灿灿!
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被个小厮扶着急急走上前来,看他和杜灿如出一辙的身形样貌,定是杜灿的爹了。
杜老爷捧着杜灿的脸左瞧右瞧,转身气急败坏地戳着拐杖朝苏茗雪道,你这小泼妇!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家灿灿!我定要上官府告你!
苏茗雪有祁源撑腰,也不怕他拿着拐杖上前来怼自己,便安之若素地道,你就是杜老爷吧,快把你家小傻子带回去,别成天见地来找茬,我家兄长是个好脾气的,不与他一般见识,我可不是,以后再让我看到他出现在雪玉商行的门口,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她又朝那目瞪口呆的哭丧妇人道,这位夫人,您要是有冤屈,就上官府去报官,是非曲直官大人们定会调查清楚,咱在这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也拉扯不清楚,趁着你家官人还没烂,赶紧地报官去吧。
那妇人被她一通说辞说得没了主意,一双哭红的美目直瞅着前头的杜老爷。
杜老爷又是拿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戳,好!我们这就上官府报官去!
苏茗雪不耐地朝他挥挥手,好走不送。
一番鸡飞狗跳的闹剧终于结束,吟霜心疼地拉着苏茗雪泛红的手掌轻轻吹气,小姐,你怎么下那么大力,你看你这手都快打肿了。
苏茗雪还沉浸在手撕杜灿的愉悦中,我这手要是肿了,那杜二傻子的脸就能肿三天!上回他满嘴喷粪的时候我就想打他了,这回可算是逮到了机会。
吟霜皱了眉,他们要是真去官府报官可怎么办?
打人的事不打紧,又没伤又没残,而且是他一次两次的欺辱我,我忍无可忍才动得手,官府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管,苏茗雪抽回了手,随意甩了甩,关键是那胡老爷的死,蹊跷的很。
吟霜担忧地看了看一旁还在查看那盒烟丝的杨之行,这要是真要抓杨公子上公堂,会不会用刑啊?
苏茗雪眨着眼朝她狡黠地笑笑,这你就别操心了,丹砂郡官府管事的可是朱有节朱大人,他要是还想喝上好茶叶,就不会对兄长用刑的,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能平白当了这冤大头。
说着她朝铺子门口看去,闻讯赶来的林一正在那儿和祁源凑头说着悄悄话。
少主,底下人说,那胡家的新寡妇似是和杜老爷有一腿,时常见杜老爷从胡家后门出入,胡老爷怕是被他俩合谋害死的,这样两人不仅能占了胡家家财,还能光明正大地行苟且之事,顺便还陷害给了雪玉商行,说不定就能以杨之行的性命要挟苏小姐从了那杜二少,一举四得啊!还挺高明。
祁源沉吟片刻,说道,让人分别盯着胡宅和杜宅的动静,再看到杜老爷和胡夫人私会就速来告诉我,还有,派个会验尸验毒的兵士去验验那胡老爷的死因。
林一领了命就回了青柏巷去下派任务。
祁镖头,祁大怎么走了?
苏茗雪见到林一离去,从柜台后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祁源答道,家中有些事,他先回去一趟。
这样啊,苏茗雪点了点头,又问,对了,祁伯父最近在家吗?好久没去看他了,明日我带些酒水点心去祁宅拜访他一下。
在这节骨眼上要去看自己老爹,这丫头又在动什么心思。
祁源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动声色,父亲他明日整日都在家。
翌日一早,府衙的何师爷就带着几名衙役来了雪玉商行。
何师爷满脸堆笑,对杨之行道,杨掌柜,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衙门,有人报官说您这铺子里售假害了人命,要和您对簿公堂。
杨之行早就做好了会被带去府衙的心理准备,云淡风轻地道,劳烦何师爷亲自跑这一趟了。
何师爷伸手比了个请,杨之行便跟着他一道去了府衙。
苏茗雪关了铺子大门,也和吟霜一起跟了去。
路上何师爷低声对杨之行道,杨掌柜,我们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啊,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不能无视百姓喊冤,不过我们都相信你是无辜的,这不大人他担心手下人没轻重,才派我一道来请杨掌柜,我们定会还你个清白的。
杨之行笑笑,朱大人和何师爷都有心了,清者自清,我相信朱大人定能为我洗清冤屈。
丹砂郡已经久未出现什么人命官司,衙门口早早就围了些看热闹的百姓,执着廷杖的衙役各立公堂两边,朱有节朱大人穿着官服端坐在堂上,头顶着明镜高悬的漆红匾额,摆出了一脸严峻神色。
跪在堂下的胡夫人仍是一身素白,双眼红肿如桃,悲悲戚戚,像朵雨打的小白花。
杨之行撩了衣摆也往堂下一跪,不卑不亢,仪表堂堂。
朱有节一敲惊堂木,正式升堂。
小白花胡夫人又是把那一番控诉的话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通,杨之行只是从容地坚持自己的货物没问题,可随意查验。
这案子一时也断不出什么结果来。
朱有节和堂下二人问答了几番,待何师爷记录下双方的各自呈词,他又是敲响了惊堂木。
此案目前尚存疑点,既然堂下双方各执一词,那本案就待仵作验尸后再审,嫌犯杨之行先行看押,退堂!
衙门外人群中的吟霜紧张地扯着苏茗雪的衣袖,怎么办啊小姐,杨公子要被关起来了!
苏茗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吟霜,朱大人和何师爷不会让杨兄受罪的。
那么些个礼品银票可不是白送的,也是时候发挥些作用了。
杨之行未被上枷锁也未被上镣铐,由何师爷亲自带着往大牢的方向去,到了牢里,何师爷吩咐狱卒,快去理出一间上房来,得让杨掌柜在这待得舒坦待得满意。
这牢里还有上房?杨之行不禁发出了疑问。
何师爷咧嘴一笑,就是上等牢房,保准让杨掌柜你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