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还没考过第二名。】
苏乐生笑了。只有在提起成绩的时候,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才会亮起熠熠的神采。
这神采让网络对面的姜浩会心一笑:嗯,我相信你,苏老师。
姜浩说完挂断电话,咋咋呼呼的声音瞬间被一阵空虚的安静取代。
苏乐生唇畔的笑容像消融的春雪一样隐去。
他对着手机无谓地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伤口,走出卧室的时候借着天光,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
苏乐生的皮肤本来就白,平时脸上没伤看起来都有点缺乏血色。现在斑驳的淤青和血痕拖在唇畔、颧骨和眼尾,让他想起昨晚那个一米九多的Alpha凌厉的拳头、和被击中时自己骨头发出的闷响。
幸好没有伤到什么要紧的地方,否则
苏乐生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的有些脊背发凉。
他从茶几下拖出充当医药箱用的饼干盒,用棉花蘸着碘伏大刀阔斧地在脸上擦了几下。
刚结的痂被蹭掉,鲜血冒出来冲走刚上的碘伏,凌乱无章的样子让苏乐生蹙了下眉。
埋头去盒子里找创可贴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粗犷凌乱的脚步声。预制板盖的房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从头到脚轻轻震动起来。
那帮人又来了。
创可贴被苏乐生下意识揉皱。
应付三天两头上门的讨债人对苏乐生来说已成习惯。但这次不同的是,他闻到一股很奇怪的气味。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心跳快得可怕,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身体先于思考而动。他飞一样藏进卫生间,抬头一看。
糟了!
卫生间对面的窗户没关,从外面可以直接看到屋里的景象。
他刚想冲过去关窗,就看见窗口闪过几个人影。
鼻端的味道愈发浓烈,熏得他从后颈到脊柱一片火烧火燎,膝盖一软跪倒在冰凉的瓷砖地上。
小哑巴,出来!
少他妈装不在家,再还不上钱我们可去你学校了啊!到时候闹开了看你怎么收场!
他是个哑巴啊?
新来的张朋跟在何群等人身后,在沿途的墙上贴传单,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怪可怜见的。
他看向手上的传单,相貌清冷的少年的脸被PS到一具姿势露骨的身体上,照片边上,硕大的讨债字样叉着腰、骂骂咧咧地往他眼前跳。
可怜?这家伙都快成半个职业老赖了。
何群没好气地踹了一下苏乐生的家门:会所上班的野□□生了儿子不养,把他丢给他那个病鬼小姨。为个治不好的破工伤欠我们多少钱了,死赖着不还!
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切了称斤卖了,听见没有!
男人们越骂越大声,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信息素。张朋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他老大梁颂身边。
梁颂靠在走廊栏杆上。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指间的香烟火星明灭,挺拔的身体线条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夺目。
整个人是英挺的,却又好像隐隐透着一丝匪气。
哥。即便跟在梁颂身边已经有些日子,张朋每次和他说话都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是奉承,就是本能觉得梁颂身上有股拒人千里的气质,哥,你管管他们。
管什么?
梁颂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欺负残疾人算什么本事啊?而且我觉得咱们讨债也就是个生意,不至于把人逼得这么 张朋看看手上的传单又看看梁颂,想要斟酌措辞,却反倒越说越词不达意,而且何群他们的信息素也太嚣张了。
屋里的人是个Beta,何群他们不会浪费信息素去压制他。他们释放信息素完全就是讨债骂人的连锁反应,跟动物打架之前全身的毛都会炸起来一样。张朋也是个Alpha,被这股气味弄得烦躁又难受,心里暗暗羡慕Beta就是好,看他哥,跟没事人似的。
就是天生在体力和战斗力上不占什么优势,否则何群他们也不敢那么嚣张。
你也知道讨债是生意。梁颂瞥了张朋一眼,做生意,没有讲良心的余地。
张朋噎了一下,但他知道梁颂说的是对的。
他们都是天星公司的员工。说是公司,其实不过是□□帮派为了顺应新时代社会发展给披的一层皮罢了。公司表面上是做金融的,其实分成好几个项目组,负责南城市的民间借贷、地下赌博一类业务,这么多年来和警方一直相安无事,完全是因为上面有人罩着。但至于罩着他们的是谁,张朋这些小喽啰不知道,也不敢问。
梁颂几个月前才从外地来到天星,却在短时间内就赢得了峰哥的赏识,直接取代犯了事的老李成为凤安区一带民间借贷的负责人。
要没点手段、心不狠怎么能这么快上位呢?张朋总是会忘记这一点,他通常只记得梁颂把刚来城里打工、被骗光了所有钱踌躇无措的自己带进公司的好。
他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要我说,直接在小哑巴放学路上打个埋伏,卖进东城算了,多少还还能回个本儿。又过了一会儿,骂劈了嗓子的何群带着火气踹了一下门,气急败坏地说。
他?梁颂淡淡扫了墙上的传单一眼,琥珀色眼睛的少年正无辜地盯着他,会所里永远不缺大路货,你打错算盘了。
那每次来他都不在,你说怎么办?
何群急了。他和几个兄弟是老李留下来的人,对这个乳臭未干的新老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更不明白张朋一个Alpha怎么会愿意对Beta言听计从,真是丢Alpha的脸。
人在里面。
梁颂把烟掐灭,没看何群。
不愧是梁哥,你会算卦?
茶几上碘伏瓶子都来不及盖,边上药棉还是湿的。梁颂指着窗户说。
张朋哼了一声: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瞎还是傻。
何群被当众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不好说什么。
他的目光落到邻居门口堆着的几桶油漆上:哥几个去把油漆都给我开了。
你要泼油漆啊?张朋拦在他们面前,都快无语笑了,私动他人财物还弄得到处都是,回头人要是告我们扰民,你自己把底裤卖了赔钱。
赔钱?我借他们十个胆!再说小哑巴上了法庭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何群不屑地笑了一声,梁哥你看着啊,这回保准把那小子引出来。
你拿什么引
张朋还想阻止,却察觉到身后投来一道微凉的目光。
他回头一看,是梁颂。
得嘞,一起看戏。张朋笑了,走到梁颂身边,看着何群他们叮叮咣咣地拆油漆桶。
片刻后。
油漆泼在铁门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像瓢泼的大雨骤然来临又消散不见。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们的怒骂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小哑巴,这回不在家算你走运,下次碰上活撕了你!
他们这就走了?
苏乐生不相信这帮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但外面确实再没有一点声音。
他还是头晕目眩,努力定了定神,等自己紊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下来一点,才猫着腰走到墙边,警惕地探头往外看去。
却猛地撞上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精致的眼睛。浓眉如锋,高高的眉骨衬出深邃的眼窝和双眼皮。眼尾微微上扬,漆黑的眸子在看见苏乐生的一刻闪过寒光,让他想起灰狼捕捉到猎物时的神态。
哪怕是凤安区地下拳场上最穷凶极狠的拳手也未曾给苏乐生带来过如此强大的冲击和威慑。脑海中混沌的感觉瞬间被驱散,他几乎忘了呼吸,甚至能听见自己神经绷紧时发出的危险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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