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Louisa送他的司机吧,唐一臣本来想就着那辆车开个玩笑,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之前在休息室睡得有些冷,唐一臣感觉自己感冒好像又加重了些,嗓子也疼,一点力气都没有。怕再多说几句就被祁尧发现了,唐一臣赶紧敷衍着挂了电话,找空姐要了热水和厚被子,准备再补个觉。
凌晨五点,飞机终于降落在纽约。
天色还暗着,放眼望去,机场完全淹没在了一片茫茫白雪中,除了闪烁的黄色指示灯和被临时清理出的跑道外,什么都看不清。
下飞机时,雪又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走出舱门的那一刻,唐一臣被廊桥缝隙处的寒风吹得彻底清醒过来,他的感冒症状已经好多了,雪天的空气闻起来有股很干净的味道,过去几天的疲惫也被完全吹散,祁尧在这时发来微信说他已经到了,就在到达口等他。
唐一臣没有别的行李,只随身带了一个包,里面还装着祁尧的手表。他远远看到祁尧站在空旷的到达大厅等他。时间尚早,整个机场四处弥漫着困倦疲惫的气息,祁尧看起来却很精神。外面天寒地冻,一向不太怕冷的人也围了条浅色围巾,难得有些温柔。车子就停在门口,隔着玻璃,唐一臣已经看到了那辆打着双闪的迈巴赫。
Theo,唐一臣停在旋转门前,出神地看着外面难得一见的鹅毛大雪,喃喃自语道:你想不想出去玩啊
今天吗?你想去哪儿?
祁尧接过他手里的旅行包,和他并肩一起看向窗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天气太差了,如果要去长岛之类的地方我可以安排直升机,再远可能会有点麻烦。
唐一臣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对长岛更是兴致缺缺。他特意拐了弯,多飞了几千公里,其实只是为了看看这场雪和这个人,现在他已经都看到了,人就站在他左侧,雪就在两三米外的地方下着,哪怕让他此时此刻回A市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可是外面被白雪覆盖的世界看起来又安静又壮阔,繁忙吵闹的都市还没有醒过来,大雪仿佛吸收掉了所有的噪音。唐一臣莫名有种冲动,他想带着祁尧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出逃,逃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大雪会掩盖他们的行迹,也许他真的可以把祁尧藏起来,一辈子占有这个人。
他在脑海中火速绘制出一张简易地图,往其它方向都逃不开城市,只有北方,顺着哈德逊河一路向北上,穿过贫穷又萧瑟的纽约上州,他们可以一直走到魁北克,然后是北冰洋,然后是北极圈。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我们去上州吧?唐一臣扭过头来,坚定地说,我们开车往边境走,我想去上州看看。
上州有什么好看的?他的提议实在是过分离谱,祁尧一时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反驳。
这样的天气开车太危险了,87号洲际公路到处都在修,从曼哈顿往北开两个小时就已经是连农村都算不上的偏远小镇了,走出几公里都不一定见到一个人,路上要吃什么?麦当劳还是taco bell?一路开过去他们要住在哪儿?万一雪太大被困在路上怎么办?
祁尧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去上州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荒无人烟的内陆小镇里既没有珍贵的自然景观,也没有厚重的历史底蕴,对于他们这样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城市居民来说,这样的旅程比荒野求生都要困难,唐一臣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可唐一臣却异常坚持,他上前半步,握住了祁尧的手,镜片后面的眼睛因为期待显得亮晶晶的,他语速飞快地认真说道:你的车不方便,我现在去租个车,我们就一路往北开,开累了就折回来。你应该也从来没开车去过吧?说不定路上比你想象的好玩很多,雪这么大,我们就慢慢开,实在不行随时停下,好吗?
大概是看到祁尧的表情太僵硬,他竟然直接环住了祁尧的腰,换了英文很小声地跟他商量:Theo,我开车行吗?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祁尧本来有大把拒绝他的理由,可对上唐一臣那样热切又期待的眼神,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几秒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第18章
也许是怕祁尧会后悔,唐一臣几乎是一路跑向租车柜台的。且不说祁尧的车应付暴雪的公路会有些吃力,开迈巴赫去上州也实在是太扎眼了。唐一臣犹豫半天,最后在有限的选择里挑中了一辆吉普。
在等待办手续的时候,唐一臣看到了不远处的货币兑换处,他找出身上仅剩的英镑,换回一堆零零碎碎的现金,钱包都被塞得鼓了起来。
唐一臣心里总有种微妙的不安,仿佛这真的是一场逃亡,走出机场就不要再刷卡了,无论成功与否,唐一臣都不愿让自己的踪迹以任何形式被记录下来。他不想在很久之后收到信用卡账单,只因为上面标注的,异乡的加油站或是麦当劳而又一次想起这一切。
不,唐一臣甚至不想要很久之后,他只想要现在,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和祁尧的现在。
祁尧让司机先回家了,唐一臣拿到车钥匙,远远冲他招手,祁尧再走过来时,手里多了两顶难看的毛线帽,是他刚刚让司机去附近加油站的便利店里买的。
现在外面接近零下20度,车里一定很冷,我们的外套也不行,等一会儿开出去找个商场买两件厚衣服穿。祁尧一边说,一边给唐一臣戴好帽子。他当然也嫌弃那帽子丑,自己戴上后忍不住揪住唐一臣帽子的边沿使劲往下拽,直到把唐一臣的眼镜框都碰歪了,才又不死心地问了句,一定要去吗?一定要今天去吗?
唐一臣假装听不见,对着手机屏幕装模作样地整理帽子,自言自语道:挺好看的,一点也不丑。然后牵起祁尧的手往外面走。
走出旋转门的那一秒,冷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呼啸而来,直直灌进唐一臣的领口。他有十多年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冬天了,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暴风雪的气势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感觉到冷。
祁尧赶紧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他裹上。
他们里面都只穿了衬衣,外面套着轻薄柔软的羊绒大衣,平时应付从车上到室内的几步路够用,稍微站久几分钟就要被冻透了。租来的车停在停车楼露天的顶层,收据上写着是辆黑色的车,可放眼望去,所有的车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就算真能找到,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挖出来。
然而唐一臣完全没觉得麻烦,他弯着腰,一辆接一辆的检查车牌,最终停在自己租的吉普前,探过身子,用外套袖子把挡风玻璃上的积雪擦掉一些,又特意绕到副驾上擦干净车门把手和后视镜的雪,然后才开开心心地坐进了驾驶室。
车里果然比外面还要冷,方向盘摸起来像块冰坨,空调吹出的也全是冷风。唐一臣忙了半天,外套和衬衣袖子都湿透了,湿溻溻地贴在身上又重又不舒服。他伸手试了试空调温度,刚感觉到热风就想脱外套,祁尧赶紧拦住他,板起脸来训道:疯了吗!穿着!
好凶,唐一臣忍不住撇嘴,怕被祁尧看到,又赶紧换了副讨好的表情,小声说:穿着穿着,祁律别生气啊,你看,现在雪已经停了,那边好像要出太阳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下不远处骤然亮起的天空,祁尧懒得理他,只低头在手机上搜着什么,然后打开导航,没好气地说:超市开了,先去买衣服。
这车虽然减震很差,坐起来非常不舒服,但底盘高,视野又好,唐一臣拐上高速公路后,可以清楚看见道路两边被大雪覆盖的山林,确实是很美的景色。
来都来了,又何必要发脾气呢。祁尧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拧开车上的电台,听到唐一臣试探性地问:不听新闻行不行?
小心翼翼的,明显是怕他还在生气。祁尧随手停在一个放音乐的台,扬起下巴指指方向盘,问:好开吗?
这是休战了,唐一臣赶紧把话题拽回来,比我想得好一点,就是方向盘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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