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一眨不眨地望着顾堂,眼皮每颤动一下,都像是电影镜头中的慢动作。
屏吸时,顾堂吻上他的唇。
盛闻景闭眼,安静享受安宁。
良久,唇分。
你的腿怎么样?盛闻景终于如同大梦初醒,询问道。
顾堂舔了下嘴唇,格外餍足地笑道:还行。
那后背呢?盛闻景又说。
顾堂想了想,说:留疤了。
顾堂调转脚步,微微躬身,好让盛闻景能不费力地看到他的后脑勺。
盛闻景咬唇,抬手抚摸顾堂的寸头。
很扎手,但因为发质软,摸起来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顾堂在意形象,不会留这种利落的短发。
显然现在这副寸头,是被特意剃掉的。又或者说,他脖颈向上一寸的伤痕
是爆炸时被碎片刺伤所留吗?
顺着这道疤,逐渐向下,盛闻景用手指贴着顾堂的皮肤,轻声说:回家吧。
回家脱掉衣服,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两人又保持来时的速度,只不过,这次是顾堂在前,盛闻景在后。
即将走至楼下时,盛闻景正想告诉顾堂家门密码,却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提着几大袋东西,东张西望。
钟秘书?盛闻景疑惑。
钟琦将袋子放在脚下,挥手大声道:盛老师!盛老师!
待盛闻景与顾堂走近,钟琦解释道:我来送顾总的日用品,行李箱已经搬上去了,这是一些拼图和积木。
益智类。顾堂强调。
我是病了,但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盛闻景倒反应极快,他点点自己的脑袋,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我还有正常人的智商,甚至远超常人。
顾堂觉得盛闻景比从前更喜欢钻牛角尖了,退步道:是我,是我脑子不好,我的智商最近有点倒退,这些东西都是买来自己用的。
盛闻景露出笑容,弯腰找到最轻巧的袋子,提起来,说:愣着干嘛,走吧。
这天够冷的。
吕纯早在发现顾堂时,便放心地裹着羽绒服回去了。
他听到楼道里声音,盘算应该是老板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开门,甚至有些许的吵闹,本着不该打探老板私事的职业道德吕纯再三挣扎,决定暂时抛弃职业道德。
果然,盛闻景与顾堂并肩站在门前,激烈地争吵着。
盛闻景:我喜欢密码锁!
顾堂:密码锁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锁。
小时候去你家,你家门口那个镂空黑色大铁门更不可靠!
顾堂失笑,抱臂残忍道:小景,那个铁门只是装饰,连接的是遛狗的花园。
遛狗的花园在前边,后边是你家,你家是狗窝吗?盛闻景毫不留情反讽道。
第83章
两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钟琦与吕纯面面相觑,同时开口。
盛老师。
顾总。
吕纯:顾总赶的是早班机吧,如果没吃晚饭的话,家里还有炖牛肉。
别给他吃。盛闻景上下打量顾堂,讽道:狗都有专属花园的家庭,难道没有钱买食物吗?
可是顾总千里迢迢
盛闻景打断吕纯,道:吕助理,你哪头的?
吕纯恍然,立表忠心:老板指哪我打哪。
话虽如此,盛闻景还是提着装满拼图的手提袋进门,一直提到客厅,他将东西放至落地灯旁,自顾自脱掉鞋子躺进沙发内。
顾堂也终于得以,亲眼见到那面,无论是谁看了,都会颇为震撼的原稿墙。
他视线在原稿墙中一触即离,耳旁传来盛闻景微弱的声音:如果想看,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包括那张原稿。
他指的原稿,是蕊金杯决赛参赛曲。
钢琴就摆在原稿墙右侧,挨着落地窗。
顾堂走到钢琴边,琴架还摆着一本已经被翻卷边的琴谱。
书的扉页,用一段流畅而又优雅的连笔字母,记录这本书先前的所有者
斯洛夫。
教授把他的教学书送给了我。盛闻景提不起力气,音乐学院标准教科书。
书并不珍贵,随处都能买到,但教授的笔记千金难得。
与教授共同创作的那段时间里,教授特地请学校专业校医,帮盛闻景测试手指灵活度。
感谢Alpha强大的基因修复功能,虽然不能令盛闻景恢复至最佳状态,但也能尝试弹奏风格舒缓且篇幅较短的曲目。
这已经是盛闻景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这些年,他已经记不清十八岁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蕊金杯参赛曲前半章。
然而旧疾复发,与顾堂重逢,那些记忆鱼贯而入,排着队地等待他检阅。
现在的盛闻景,已经无法再写出那么纯净,且情感强烈的旋律。那是只有涉世未深,对世界保持纯洁的,强烈的热爱,才会牵引出的真挚。
顾堂看得懂曲谱,甚至能弹出来,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请作曲家填写后半段,无论如何修改,都没办法完全沿袭前半章的旋律。
这首曲目,在我这里,已经完全结束了 。盛闻景说。即使还未完结,但已然走到尽头。
盛闻景用双手捂住眼睛,努力揉了揉眼眶,继续说:我对肖询秋抱有希望,我想,他既然能弹出令我满意的旋律,那么如果培养他的作曲,是不是能帮我填写完结尾。
毕竟我没有写曲只写一半的习惯。
可这对肖询秋不公平,即使他觉得,这也是在帮助他提高。
盛闻景遇见肖询秋后,将自己的所有期望交给肖询秋的心思,持续了很久。
而肖询秋似乎也因为某些私人情感,而主动成为装载盛闻景希冀的容器。
叮咚顾堂指尖触碰琴键。
盛闻景房间中的乐器,大多都是订制,每个乐器侧面,都刻着盛闻景三个字的花体写法。
钢琴每个尖锐的部分,都用海绵悉心包裹。其实仔细看家中装饰,所有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装饰。
是为了盛闻景发病时,不被外物伤害。
药物有催眠的效果,盛闻景没和顾堂聊多久,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陷入沉睡。
吕纯小心翼翼地来到顾堂身旁:顾总,通常盛老师会休息两至三小时,半夜您要注意锁好阳台。
阳台?顾堂拧眉,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吕纯:这边靠海,老板有时候会望着大海发呆,虽然不会做翻栏杆跳下去的冲动,但很容易吹多了头疼。
治疗头痛的药和现在服用的精神药物,二者药效相冲,不能同时服用。老板只能靠自己,强行熬过发病期。
知道了。顾堂点点头,并未多语。
盛闻景的小毛病很多,是医院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