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梦中,一位身着靛青色雨披的外乡人形单影只地站在破败的城墙下。数百个将死的城民被悬在铁钉上,秃鹫与乌鸦盘旋着,络绎不绝地从他们洞开的腹腔里啄出内脏的碎片。野狗的喉底发出低吟,它们在焦灼地等待着一场盛宴。
落日如同一轮烧红的铜盘从远处干枯的枝桠之间西坠。枝桠之间架着无数枯草筑成的鸟巢。枯死的矮树林没有绿叶树冠,然而如同椭圆叶片般的无数鸟巢缀在枝头,在龟裂的地面投下枝叶繁盛般的憧憧树影。
他不知步行了多久才抵达此处,脚底如同被火焰炙烤般疼痛。最为不幸的是,他似乎迷路了。
野狗似乎嗅到了陌生的气息,狺狺迎吠。它们摇晃着尾巴,营养过剩而黑亮的皮毛映着远处火焰的暖光,唾液沿着嫣红的舌尖滴落,深黄色的眼睛里翻滚着永远不知餍足的饥饿。它们垂首嗅着地面,不约而同地向他靠拢。
他的身影太过单薄,黑压压聚拢而来的犬群如同一道激流,将如同细枝般的人影冲击得摇摇欲坠。湿黏冰冷的舌面围着赤裸的脚踝打转,锋利如刀刃的犬齿深深陷入小腿的肌理。五六只野犬的吻部拱进了雨披的下摆,敏锐地叼住脂肉丰腴的大腿。
痛觉并没有如约传来。因此他仍旧思考着。他注视着远处形成群落的鸟巢,食腐的飞鸟在腐肉与鸟巢之间反复折返,如同哺育幼鸟般将衔着的血肉带回巢穴。巢穴里并没有幼鸟嗷嗷待哺的长得极开的喙,唯有一尊气息奄奄的烛台,烛火微弱,颠扑不灭。
其中到底有什么寓意。他一动不动,忘我地思索着。
雨披之下的躯体是全然赤裸的。他误入这片禁忌之地如同一个毫无防护的婴儿。野狗发现了他肉体的秘密,粗糙的长舌在他的腿根打转,撕裂猎物的利齿充满情色暗示地叼住了腿间软垂的器官。更有一只将吻部埋入温暖的臀丘间,微凉的鼻窦在微微湿润的狭缝之间来回试探。
粗糙发硬的肉垫与尖锐的利爪按在后腰上,逐渐向上攀附。
……如果这些烛台才是牛油蜡烛里被狩猎的灵魂最后的归处,那么等待它们究竟是什么呢?当食腐鸟将那些尸体分食殆尽,鸟巢内的烛火里,静静燃烧的灵魂会重回另一个世界吗?
事不关己地,他静静地思索着。
忽然之间视野里的落日被一道黑影遮住了。犬群里最为高大健壮的黑犬人立起来,后肢蹬起,有力的前肢猛踏在他的两肩,大张的口朝着他的喉管袭来。
如同一个冲锋的信号,周围的黑犬接二连三,扑上他的身体。
他如同洪流里一株纤弱的芦苇,瞬间被黑色的兽群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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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将自己蜷成一团黑绒绒的毛球,精疲力竭地缩在博士的后颈处。它那两条细长的黑尾巴并不像寻常那样绕过身躯,安稳地摆放在脸侧,而是向前舒展,横搭在博士细白的侧颈上。
博士陷入沉睡,颈侧皮肤依着呼吸而起伏,是沉静平稳的频率。他的鼻息微微拂过油亮的黑色毛发,黑猫发出惬意无忧的喉鸣音。
平静的夜晚——都是假象。
黑色的菲林如同浮雕般从房间的阴影里浮出,悄无声息地走进沉睡的人的枕边。黑猫静静睁开碧色的眼,冲着来者懒懒地打个哈欠,前爪轻轻踩了踩肉垫下柔软的枕头,轻盈地从床铺上跃下,身影只是一晃,便藏进了墙角的阴影里。
傀影垂下眼,如同宣誓效忠的骑士般,在床侧单膝跪了下来。覆有黑色手套的右手圈住沉睡的人的手腕,抬起,黑色的菲林便像期待着爱抚的猫咪般,将自己的侧颈向那只无力虚握的手掌凑近。
“咔啦”一声,颈上的装置被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