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常有被打开的机会。然而每当打开来时,这抽屉的主人便难免现出生怯样
子,生怯的手,停在抽屉口上,生怯的眼睛则每每停在另一个方向,譬如外
面的天空,灰屋顶,或屋里的一个角落。“我要干些什么呢?”他会这么想,
这么想时,他的手会立时松了下来,眼睛也是一样。他以一种非常疲倦神气,
向靠背椅上一仰,似乎连一声长息也被禁住了的样子,一任沉默。这样,沉
默下去,他会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发觉这样子做梦也是无益时,才会改换了
另一种举动。
他对于那个抽屉里的内容很熟悉。他会把它们象数自己手指一样数得
清,他又会闭起眼睛认出它们每一种颜色,是的,这是些有着各样颜色的东
西,就象那些物主一样,有着各样的脸色,快乐的红润,或忧郁的苍白,而
最使他不易忘掉的,还是那个最喜欢用天蓝色的,什么都爱天蓝的,有着天
蓝色眼睛的那一个吧,想起这个时,也许会有微微的笑意浮在他脸上,不,
不是脸上,只不过在他枯瘦的唇上罢了,然而他立刻会感到不对,于是一丝
微笑又象极轻的一点晨烟似地,轻轻逝去了。他乃如一个衰老的将军,不敢
去,也不忍去,触摸他当年的甲胄,与长剑,他要避开那些,因为他不愿再
去惊动自己,虽然他对那些还怀着好想念,而他也懒于惊动那些,因为他实
已没有那么多勇气了。他停着,停了很久,他听到外面的雨还在浙沥,雨丝,
天空,对面的屋瓦,为更浓的灰色所蒙蔽。他依然没有方法来处理他自己,
他拿他自己当作另外一个人,譬如一个老年的朋友,来安慰,来鼓励,然而
一切都无益。他很顽固,象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不听任何劝导,与爱抚。
他不愿意,也不能,解开自己的重围,就如他没有方法来对付这个雨淋淋的
秋日。他知道他必须改换一种举动,他必须干一件什么事情,——他从抽屉
里抽出了一打白纸。这些纸都很白,很坚,很宽大,又很细致,他还记得这
些东西是多少年前的一个什么天气里得到的。他也知道这些纸的命运,这是
应当满载了动听的言语,也许有一些美丽的故事,或一些破碎的诗句,而如
第 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