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设宴人,燕君早于约定时间一刻钟抵达酒楼,他一连开了两间上等雅阁,又点了不少昂贵的酒菜,使得店小二们对他恭敬有加。
但,几乎无人知道,这个酒楼也是林家给他的产业之一,同时还是林家设在建安的情报网。
燕君把魏延安排到隔壁,自己走进看上去更好一些的雅间。他提前让人在屋内熏过香,还摆了不少上等物件,处处都体现着他对被请之人的重视。
过来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梁婉才姗姗来迟。
给嫂嫂赔个礼,路上有些耽搁,让嫂嫂久等了。梁婉推门而入,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神色之间却全无歉意。
赤裸裸的下马威,燕君却毫不在意,毕竟今日有事求人的是她梁婉。
他含笑应答:无事,往往越贵重的人或物,越值得人等待。
梁婉嫣然一笑,走到燕君对面坐下。燕君斟好茶,将杯盏推到她面前。
嫂嫂约婉儿可不止吃茶这般简单吧!梁婉端起杯盏,轻嘬一口后看着燕君。
在一场无限拉扯的谈话中,往往越直接的人,越容易落得下风,因为这证明她在这件事上已经退无可退,急不可耐了,而梁婉正是如此。
燕君依旧保持得体的笑容,用毫不相干的话答:我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扬州了,离去前,便想着与婉儿小聚一番。
这次攀谈,主要是想拉梁婉上船,他一改以往的谦恭姿态的称呼,用我来把自己与梁婉放在同一水平线。
梁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切,她先露出惊讶表情,随着燕君的话问:嫂嫂要回扬州?
嗯。燕君颔首:嫁入京中半年有余,我都未曾归过家,王爷也想着他去陇西永安城后,无人能护我一二,便让我回扬州过些日子。
四哥待嫂嫂的好,真令人羡慕。梁婉发自内心的感慨。
燕君柔声答:公主乃金枝玉叶,日后必能得如意郎君,不必羡慕他人。
如意郎君吗?梁婉自嘲地笑了声,再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后,苦涩道:婉儿虽为金枝玉叶,却依旧如同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大梁的公主,出生就注定的联姻的命运。运气好,如前朝的嫡公主,嫁于心上人,运气不好,便如长姐那般,消香玉损于他国。
前不久,长公主在丽安国病逝一事传回京中,作为父亲的明德帝,除了唏嘘一二,再无其他表示,甚至为了维护两国的和平,还想再送一位公主过去。
经此事后的梁婉彻底见到了自己父皇的凉薄,加上之前有过想把自己赐婚给萧霖一事,梁婉不得不重新为自己另谋一条生路。
而一众皇子们,太子和三皇子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自己,其他的又无实权,目前只剩梁琛可以让她赌上一赌了。
婉儿倒也不必这般自怜自哀。燕君重新替梁婉满上茶水,婉儿这般聪慧,还有这么多兄弟,自然不会落得大公主那般。
茶水倒好,燕君放下茶壶,继续道:对了,今日约婉儿,还有一事。王爷说,多谢婉儿的帮助,日后若有什么需求,婉儿尽管说,王爷能办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兜来绕去这么久,燕君终于抛出了诱饵,坐等鱼儿上钩。
四哥言重了,婉儿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梁婉正襟安坐:不过说起相助,婉儿到真有一事想寻求四哥帮助。
?燕君端起茶盏,悠然地看着梁婉:婉儿请说。
听闻陇西盛产茶叶,其中有一种名为阳春白雪的茶十分稀少珍贵,不知四哥此番前去,能不能带回些给婉儿尝尝鲜。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倒像真的是在求茶,但燕君深知,这不过是托词。
他小饮一口茶水,味有些苦涩,暗自咂咂舌后道:王爷是婉儿兄长,此等心愿,必然满足。不过
燕君放下茶盏,语气中透出几分惋惜:王爷若能真的成婉儿兄长便好了,这样我们也能更亲近几分。
听闻这番话,梁婉神色微变,这人居然想求皇后之子的身份,简直是胆大妄为。
婉儿倒也是想,不过梁婉不动声色答:这兄妹之情,也讲究一个缘分,婉儿大概与四哥也无缘吧!
但是我就喜欢,把无缘变成有缘。燕君淡笑一下,直接将话挑明:婉儿可是不愿意?
梁婉的心一沉,这人今日摆明了要让她上船,她若不愿,不仅没有了其他选择,还会在这大梁孤立无援。
可她,不想就这样入局。
此事事关重大,婉儿也一时难以抉择。梁婉道:嫂嫂给婉儿几日时间考虑一下,婉儿还有些急事,就不陪嫂嫂喝茶了,还望嫂嫂莫怪。
说完梁婉起身准备离去,她刚刚走到门口,燕君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此处一别,与公主再见便是数月以后,数月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公主的口味。
妾身最后再向公主确定一遍,阳春白雪可是要,还是不要?
燕君看着梁婉僵直的背影,她不回答,他也没有去催,依旧自顾自品着茶,感受捕猎的乐趣。
过了许久,梁婉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她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无比苦涩。
她还有选择吗?
要吧,劳烦四嫂代婉儿谢过四哥。
梁婉说完,推开门准备离去,燕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道:好,等王爷归来之时,也希望得到婉儿的好消息。
等人走远后,燕君不慌不忙地品完杯中的茶,又去换了身衣物,最后推开隔壁雅间的门。
推门而入,燕君就看见荣鸣和钱缙坐在桌前吃酒闲谈,只可惜少了周衡。周衡因为军中有事不得出来,导致四人齐聚变成了三人小聚。
恭喜燕兄又喜得一位能将。荣鸣看着燕君打趣。
燕君走到钱缙对面坐下答:可我最想要的两位能将不知能不能得到。
他刚落座,钱缙推给他一盏酒,燕君得体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下,但还是端起慢饮。
心中却叫苦着:今日回府,他大概可以直接在茅房安家了。
燕兄心中所想要的两位能将,不早就是燕兄的囊中之物了。荣鸣接着之前的话回答燕君,同时端起酒盏朝燕君伸去。
燕君笑意渐深,端起酒盏与他碰杯,他又看了钱缙一眼,钱缙无奈地笑了笑,举杯碰了上去。
今日他故意将钱缙和荣鸣约在这里,还不做隐藏身份之举,就是为了得到荣鸣的合作。
荣鸣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们虽然算好友,但远远没有到能合作的地步。所以他今日亲手送出自己的把柄,只求荣鸣彻底站梁琛。
很幸运,他赌赢了。
一杯酒下肚,三人的关系比以往更深厚一层,燕君也直言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你们为何选王爷?
顺势而为。荣鸣答。
?燕君不解的看着他。
钱缙解释道:如今陛下身体越发衰退,皇子们夺嫡之心蠢蠢欲动,陛下一向多疑,此时更甚,可太子与三皇子谁都不知收敛,斗争得更加厉害,迟早会被踢出局。
其他皇子很早就站了队,只有四皇子多年来独立而行,现在反倒成了他的优势。况且钱缙看着燕君,话锋一变:思远,我不想日后与你成为政敌,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挚友。
燕君的眼睛随着钱缙最后一句话泛酸,自外公外婆去世后,他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却无人为他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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