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刚吃了一口瓜子就觉着不对劲,瓜子居然是霉坏的。
我妈买的,被骗了。小秋芳迫切的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虽说她内心不是那么稀罕小孩吃的东西,但奶糖诶,哪个孩子能拒绝得了呢?
今年过年张家可不是一般热闹,老太太居然从老家摸来了,说是来看看俩大孙子过得怎么样,虽然还带了不少土豆大白菜来,可李秀芳现在压根不稀罕这些东西,反倒嫌她来讨饭的。
张毅自然不允许她这么说老娘,听说年三十的干了一架,两口子都是旧伤未愈又增新伤。大人干架是大人的事,孩子却挺可怜的,家家户户吃年夜饭放炮仗的时候,他们就吃了几个奶奶热的馒头就咸菜。
年初一,两口子睡着谁也不理谁,老人孩子继续吃馒头就咸菜。
初二,老太太看再这么下去孩子要饿死了,也知道自己这老不死的才是小两口干架的根源,干脆半夜里偷摸走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走的,反正小秋芳年初三醒来的时候,狗蛋还没回家,听说是天亮追出去送他奶奶去了。
爱走不走,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老太婆,重男轻女不讲卫生还爱唠叨,哪一项都是不可原谅的缺点。平时她不爱吃馒头皮老太婆都要唠叨,别以为她不知道,老太婆半夜里可是偷偷给宝贝孙子塞吃的呢!
不就是觉着孙子才是张家人嘛,就像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似的,她才不稀罕呢!
但肚子饿也是真的,老太婆在的时候她至少还能吃饱,别的不说,馒头是管够的,闻着隔壁卫家的饭菜香味,她也能吃点热乎的。可这几天老太婆一走,她就啥吃的也没了。
爸爸妈妈还在炕上倒头大睡,一点起床给她做吃的意思也没有,而狗蛋虎蛋俩猪队友就像在辟谷似的,可以一天不吃不喝。
小秋芳叹口气,看来是时候让爸爸妈妈知道她的能耐了,不然再这么懒下去,没等发财没等把隔壁卫家的好运夺光她就先饿死了。
她勾勾手,示意小呦呦过来,自己和她有话说。
呦呦呢,平时就被妈妈教过,要跟人说话是要叫对方名字,走近去的,勾手指是个啥意思,她才不去呢。
小秋芳见她跟个傻子似的,你过来,我跟你说。
呦呦不喜欢她这样命令式的语气,不仅不想理她,还想立马回家去。
小秋芳快要被这傻子气死了,怎么这么笨!
跟一个小笨蛋就不能用聪明人那套,她打算单刀直入嗯,虽然她也不懂单刀直入是个啥意思,反正脑海里就是会有这样的词语。
你是不是听到了?
呦呦继续不搭理,但小耳朵竖得小兔子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那天你妈带你去张矿长家,你是不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呦呦终于回头了,嗯?
这么冷的天,小孩子的肺活量不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吸进去的冷口气呛得她难受极了,结果这个小笨蛋啥也没听懂,张秋芳气得都想跳脚:你别以为你爸爸以后能去上矿业中专,只要有我在,他肯定去不了,懂了吗?
小呦呦依然不明所以,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好奇,狂野中转是什么鸭?
张秋芳气得想骂人,她发誓她再也不跟这个小笨蛋说话啦,她再跟小笨蛋说一句话,她张秋芳就是小狗,比红烧肉还小狗!
回到家,看见李秀珍还死狗似的躺炕上,屋里乱得简直没处下脚,她尽量踮着脚避开地上的眼泪鼻涕臭袜子破鞋子,简直像走过了一片埋了千千万万地雷的坟场。
终于来到李秀珍炕前,妈妈。
李秀珍其实压根没睡着,任是谁窝了一肚子火气又饿了几天都睡不着。她没好气地问,咋?
妈妈你想不想让隔壁的卫阿姨有好日子过?
李秀珍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可惜实在是饿太久了,晃了好几晃才坐稳,放屁,我巴不得她赶紧倒霉,倒大霉!
张秋芳笑了笑,那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且说卫家这边,张秋芳气哼哼走了,小呦呦则是慢悠悠回家,手里捏着的瓜子是霉坏的,直接扔了可惜,可要是放兜兜里吧,她又担心会不会把自己的红皮花生也霉坏掉。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把瓜子扔光秃秃的枇杷树下,又拿起小锄头,吭哧吭哧挖半天,埋起来叭,万一不小心被红烧肉吃了,坏肚子呢?
看她真是个懂事的好宝宝哟!
刘主任,这是我自己卤的牛肉,您带回家尝尝。卫孟喜把一个大大的油纸包塞过去。
刘香现在也不跟她客气,毕竟俩人是各取所需,她只是稍微开一下方便之门。
但这一次她掂了掂重量,咋这么多,你买肉也不便宜。
卫孟喜笑笑,这可是货源,不维持好怎么行呢。上辈子那些那些供货商每年春节她发红包就不知道要发多少出去,上门还不能空着手,海参鲍鱼人参枸杞,每次光采买礼品就要花出去十几万,更别说客户家里见人就得给个红包,无论老小。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要维护这些关系,以为只要自己手艺好,就有生意,后来吃过亏才知道,几条稳定可靠的供货渠道的重要性,或许比自己手艺还重要。
这次她倒是想上刘香家拜个年准备几个红包啥的,但怕她拒绝,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太淳朴了,她得悠着点儿。
用力过猛把刘香吓跑,那叫得不偿失。
当然,她的卤牛肉刘香已经很满意了,上次你做的卤肥肠我闺女可喜欢那味儿了,说比外头买的好吃等等,你下次可别又给我送,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既然你手艺这么好,有没有想过来书城卖卤货?
卫孟喜一愣,上省城卖卤肉?这她还真没想过,她现在只想的是,反正快餐的生意也被其他煤嫂抢走一半了,她干脆就不卖快餐,专卖卤货吧。
本来快餐挣的钱跟卤货就没法比,再加上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更多,那油烟味她是心有余悸。
专卖卤货节省下来的时间,加上洗衣机解放的双手,她想把课本拾起来,从小学课本开始学起。
即使最累的时候,她也没放弃读书的想法。趁现在年轻,还有机会上进,哪怕将来争取一个初中学历,夜大职工大学啥的,她也没有遗憾了。
要是上省城卖卤货,她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不变,但在省城停留的时间至少要增加三四个小时,回矿区再卖半天不行不行,这样就没时间看书了。
刘香没想到她拒绝的原因居然是要读书,心里不免要高看两分,以前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围着灶台转的小媳妇儿,现在看来倒还是个有上进心的。行,那你当我没说就是。
卫孟喜今天只拿了一个猪头一副下水,五花肉干脆就没要了。骑上比平时轻了一半多的自行车,她来到自由市场转了一圈,摆摊的人寥寥无几,有的是年还没过完,有的是嫌天气不好。
等来到小树林,发现赵春来正在那儿冷得直跺脚。对不住,我来晚了,有点事耽搁一下。
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他们彼此都有点说不出的高兴。
因为按常理推测,卫孟喜完全可以耍赖不付这笔尾款,而赵春来也有可能不要这二百块钱,直接南下。春节过后,粤东省又将有新的时髦货上市了。
赵春来自然是要揶揄几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卫孟喜摸了摸下巴,怎么,你就对自己的洗衣机那么不自信?
话一出口,俩人同时笑了,聪明人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赵春来。
卫孟喜。
有了这个不错的开头,俩人也展示了彼此的善意,简单说了下各自的情况,这大概就是缘分。如果是平时,赵春来和卫孟喜都不是能主动向外人介绍自己真实情况的人,可就在今天,1981年的正月初五,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希望。
那种希望是对面的这个人以后或许有用。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同类人的信号。在商言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们都是家里等着自己挣钱回去吃饭的,没时间交朋友,现在认识对面这个人,跟朋不朋友的没关系,但以后说不定能互相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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