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君听见他不时掩着唇咳嗽,终于关心了一句:生病了?
江修抿了一口热茶,压下喉咙里蠢蠢欲动的咳意,哑着嗓子回话:着凉了,这几天有点咳嗽。
每年年终都辛苦,忙过这阵子,给你批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宋董。
在公司里,江修一向以职位称呼宋启君。这回不知为什么,宋启君愣了愣,忽然笑着拍拍江修的肩膀,感叹道:你好像很久没回家里吃饭了,都客气生分了。等昭阳年会结束,小铮也该忙得差不多了,你们找个时间一起回家热闹热闹。
好,我听您安排。
宋启君今天心情很好,得到江修肯定的答复,乐呵呵地点头,看了会节目,又偏过头去,跟另一侧的宋铮说起什么,叔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越发聊得起劲起来。
最后一个环节是优秀员工及优秀团队的颁奖环节。这个环节里,筹备组别出心裁地在舞台上一左一右地放置了两面红彤彤的大鼓。
在每一个奖项公布之间,用接连不断的鼓点造势,营造出热闹红火的场面。
几轮奖项颁完,江修已经被鼓声震得头昏眼花,即便是在鼓声停止的间隙,他仍觉得心脏剧烈跳动着,在胸腔里猛烈撞击,几乎要从他喉咙里生生蹿出来一般。
按照进场时跟他沟通过的流程,他将为获得优秀团队二等奖的团队颁奖,因而他现在还不能先行离开会场。可心口隐约的憋闷已经转为间断性的抽痛,他心知在锣鼓喧天的环境里,自己很可能撑不去倒在会场里,江修暗暗摸出随身带着的药盒,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药盒竟然空了。
江修暗自叹气,抿了一口温水,试图压压制愈演愈烈的不适。
万幸,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
江修强撑着上台为优秀团队颁奖,并与之合影,难受得浑浑噩噩,连自己是怎么稳稳当当地走下舞台坐回位子上,一时都不大回忆得起来。
恍惚间,他听见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身边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散场,他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四肢冰冷无力,身上一层一层地冒着冷汗。会场还有许多人,他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在椅子上坐稳已是勉强,不敢仓促站起身来。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场只剩下十来个清场的同事,江修依然直挺挺地坐在这里。江修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会场,他试着撑住桌面想要站起来,可稍稍用力眼前的黑云便浓重几分,耳边更是一阵恼人的嗡鸣。
忽然,江修眼前桌面投下来一道阴影。
是阴魂不散的宋铮。他看着江修,担忧道: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大舒服,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被救护车从大楼里接走,还不如一早就没出现在大楼里!
江修咬牙拒绝,正想强撑着站起身,只见方云晚站到他面前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江总,昨天述标的评分表,需要您签字的原件。
江修只迟疑了一秒,便明白过来方云晚的意思:在我办公室,你跟我去拿。
好的。方云晚点头,接着身子一晃,忽然「哎呦」的一声惨叫。江修的手便被方云晚一把拉住,待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手指已经扶在方云晚手臂上。紧接着,他听见方云晚大声说着:谢谢江总。
知道方云晚的用意,他沉声道:当心些。
不好意思,我,我好像扭伤脚了。
听说他扭伤脚,江修下意识地着急,却见方云晚朝他眨了下眼睛,手掌微微一翻,扣住江修的手腕将他扶住,让人一时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在搀扶谁。
江修借着方云晚的搀扶站起身:我还欠小方一点材料,先回办公室了。
作者有话说:
快乐的假期结束了,哭卿卿;
宝子们,下一更是周二晚上了,哭卿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暗喜
好好跟他说话,不许欺负他。
颂文集团大厦像一面巨型风帆耸立在沿海干道上,大厦高层居高临下将隅城这段曲折优美的海岸线尽收眼底。江修的办公室在颂文大厦四十六层,一面落地窗面朝着大海,夜幕将落未落,外头是一片茫茫的灰黑色,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垂到海面的天际上初初浮现的依稀隐约几粒星辰,几乎要混到一起。
海与天连成一片,都是宽广无垠。
许路遥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江修整天站在这样辽阔的景致前,见多了天宽地广,深感于人如蜉蝣,微不足道,才会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江修的这面窗子给封起来?
正漫无边际地瞎想着,办公室的门被轰然推开。先是徐章走进来,紧接着是方云晚扶着路都走不稳的江修闯了进来。在他们进了办公室后,徐章训练有素地关上门,并迅速把门反锁,帮着方云晚把江修扶到沙发上。
仿佛意料之中,并不需要方云晚多说什么,许路遥立即提着桌上的医药箱到江修身边来,示意徐章去把办公桌边一个像行李箱的黑色小皮箱推过来。
在电梯里,江修的领带就已经被方云晚解下,许路遥迅速将他的衣领又扯开些。许路遥让方云晚扶住江修的头,确保气道畅通,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后,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同江修确认:是不是喘不上气?胸口痛不痛?
江修意识是清醒的,却已经没力气说话,只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吃过药了吗?
江修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许路遥了然,从药箱里准确找到一只药瓶,先是倒了一枚药片出来。
想了想,又咬牙多倒了一片,喂进江修口中。此时徐章正好把那只黑色小皮箱推到许路遥手边,见许路遥刚刚喂江修吃药,忙将桌上的保温杯递过来:这里有水。
不用。许路遥推开保温杯,打开小皮箱。
那里头竟然是一台便携式制氧机,许路遥迅速接上氧气管,打开机器,将氧气管挂到江修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脸上隐约的一层绀紫消退下去,恢复成一片茫茫的惨白,许路遥才稍稍松口气。
徐章心有余悸:许医生,江总这是怎么了?
许路遥瞥了江修一眼,避重就轻:之前感冒拖太久成了肺炎,这几天在医院也不配合治疗,还闹着要出来开会,自食恶果!
那现在怎么办?
许路遥一言不发地配药,小心翼翼地挽起江修的衣袖,为他进行注射,坐在沙发边观察了一会,稍微安下心。这时,他才有心思回答徐章几分钟前提的问题:联系司机到楼下等着,得尽快送他回医院。
江修已经缓过最难受的那阵子,示意方云晚扶自己起身,蹙着眉头安排:徐章,你留下,有人来,帮我挡一挡,就说我有事外出。云晚,你
话刚出口,方云晚的手机陡然震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品牌部副总经理孙其,他瞟了江修一眼,江修示意他接听。
他离江修很近,因此听筒里孙其的声音一并传到江修耳朵里。
云晚,我们五点有个部门会议,你那边忙完了的话,就到四十楼一号会议室来吧。
我方云晚有些为难。
眼看着已经临近五点了,孙其急着同方云晚确定他能不能参会,追问道:你在还在昭阳年会现场吗?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晨曦好像已经回来了?
不在了,昭阳的年会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