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点头:东宫侍从们, 大概卯时一刻会洒扫东宫内外, 便是刚刚, 在殿外后门旁的花圃里发现了尸体。那谢家女郎昨日被毒蜂蜇伤,本就命悬一线,被暂且送回了谢家养伤,也不知她怎么会跑到东宫来, 还被人暗杀了。
被人暗杀?顾休休从朱玉的话语间,捕捉到了关键词,她蹙起眉来:你的意思是, 谢瑶并非是因毒蜂蜇伤而亡等等,你怎么能确定是暗杀?
谢家女郎死于割喉,奴虽然没敢去看,但旁人都是这样说的,若不是被暗杀,怎么能血溅东宫外
朱玉的嗓音越来越小,却不难听出些义愤填膺的气恨。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昨日刚是顾休休与元容的大婚,今日可是大婚后的头一日,却发生这样晦气的事情。
顾休休没有过多思考,问道:此事禀告太子殿下了吗?
没有,正是因为还未禀告太子殿下,东宫侍从们才会在青梧殿外徘徊不安。
朱玉从衣柜中取出华服,走到榻边,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道:他们说,殿下有晨练的习惯,正在校场旁的竹林中习武健体。殿下喜静,更不喜外人吵闹打扰,若是擅闯竹林,怕是要挨军棍的
太子殿下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从那些侍从恐惧的眼神来看,怕是往日有人误闯过竹林,受过责罚,这才让他们不敢擅动,只能在青梧殿外干着急。
顾休休穿好了衣裙,简单盥洗一番,也没心思描眉梳妆了,直奔着青梧殿外而去。
一出去便撞见了秋水,她愣了愣,没想到元容的动作这样麻利,昨晚上她才说过想把秋水从暗转明,调到东宫来伺候,今早上秋水便已经出现在青梧殿外了。
秋水见到她,垂首行礼:见过太子妃。
顾休休微微颔首,朝外走去,却被秋水叫住:太子妃可是要去校场旁的竹林寻殿下?
她脚步一顿,听到秋水道:殿下晨练时,最不喜旁人叨扰,约莫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回来。如今天色还早,若不然您再回去休憩一会
顾休休听出秋水是在劝诫她,顺带给她一个台阶下。就如同朱玉所言,那些东宫侍从皆不敢造次,定是以往有人因此受罚过,秋水该是怕她触犯了元容的底线,届时闹出些什么不愉快来。
她看了一眼秋水,道:虽然谢瑶的父母早亡,但她名义上仍是谢家本族嫡系之女。如今平白无故被人割喉惨死在东宫外,此事若不及时处理,传出去要让旁人怎么想太子殿下?
顾休休心急便也是因为这一点谢瑶前几日才跟她在北宫中起过冲突,昨日谢瑶刚在东宫外被毒蜂蜇伤,才不过数个时辰,便又离奇惨死在东宫殿外。
毕竟谢瑶最近也只得罪过她一个人。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会引人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元容为了给她出口恶气,便着人向谢瑶下了毒手。
顾休休说罢,也不等秋水再劝,便走出了青梧殿的院子,朝着校场的方向,急匆匆走了过去。
等她到了校场时,那周围已是聚集了不少东宫侍从,而皇后谴派到东宫来照顾元容饮食起居的两个宫婢也在场。
见顾休休赶了过来,那绛珠和绿翡似是长了记性,先跪下行礼,将礼数做全了之后,便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太子殿下不准任何人在他晨练期间,进出竹林,哪怕您是太子妃,一样也不行!
绛珠说话时,微微抬起下巴,望向顾休休的眸中似是有些讥诮,仿佛在嘲笑顾休休不自量力,依仗着那太子妃的身份,便觉得自己在太子殿下眼中不一样似的。
她们两人跟在元容身边已有数载,最是了解他的喜好厌恶之性,他一向不近女色,想必迎娶顾休休为太子妃,也是到了年龄,不得不娶妻生子。
顾休休缓缓眯起浅瞳,嗓音不轻不重,却极有力度:滚开。
绛珠被她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便生出些退缩之意。
绿翡挺直了腰板,忍不住道:奴婢们可是为了太子妃好,几年前有个不知死活的侍从闯入了竹林,叨扰了殿下习武,便被拖下去打了五十棍,活生生被打死了!
她自然不是为了顾休休好,她只不过是想借着此事激一激顾休休聚在校场的东宫侍从不少,大家都在看着顾休休。若是她知难而退,不敢进竹林了,那她在侍从们心中印象也不过如此了,只会让人觉得她难当大任,太子妃的名头也是有名无实,并不被太子殿下宠爱。
可若是顾休休受不得激,闯进了竹林里。那她必定会被太子殿下责罚,届时在东宫侍从面前颜面尽失,一样能证明她这个东宫太子妃不过是个虚名。
绛珠与绿翡将算盘打得响亮,顾休休一眼便看出了两人心中所想,她冷笑一声,侧过身瞥向绿翡:本宫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婢女操心。若是再废话连篇,以下犯上,下一个被杖毙的,便是你们二人!
绿翡被顾休休话语中的凌厉镇住了。
她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感觉到脸颊烧红滚烫,有些下不来台想当初,顾休休没嫁进东宫以前,虽太子殿下无视她们两人,但这些东宫侍从对她们可谓是尊敬有加,将她们当做了主子来看待。
这几年侍奉太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她们也是皇后娘娘派来东宫照料太子生活的宫婢,顾休休竟然这样对她们说话,也不怕她们去找皇后告状。
绿翡心中气闷,还想再说句什么,一抬眼却看到了顾休休脖颈上小片的红痕,她瞳孔猛缩,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喃道:这,这不可能
太子那样厌恶洛阳城中的女郎,整个东宫内连一个婢女都不曾有过,昨晚上竟然真的宠幸了顾休休?
难道太子不是被皇后娘娘逼迫着迎娶了顾休休吗?
顾休休见绿翡一副震惊见鬼的模样,也不知道绿翡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她现在实在没工夫看绿翡作妖,直奔着竹林,甩袖而去。
旁人不敢跟过去,朱玉生怕自家主子惹怒了太子,硬着头皮跟进了竹林里。
主仆二人先后进了那片竹林,顾休休离了老远便听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那剑声在竹林间延绵不绝,犹如鹤唳钟鸣,响彻云霄。
她放缓了脚步,不知怎么却是想起了绿翡刚刚说过的话几年前有个不知死活的侍从闯入了竹林,叨扰了殿下习武,便被拖下去打了五十棍,活生生被打死了。
元容不是残暴嗜血之人,哪怕他南征北战,被北魏子民奉为杀神,也从来滥杀过无辜。
她想不通,绿翡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倘若是假,又怎么会连秋水都一脸忌惮的模样?
倘若是真,那元容为何只因侍从惊扰了他晨练习武,便让人将其活活打死?
顾休休带着一头雾水的疑问,走近了那肃肃剑声。几乎是在她踏入竹林,看到他的那一瞬,元容便停住了晨练,他似乎早有察觉有人闯入了竹林,敛住剑气,将寒光凛冽的长剑竖到腰后。
那份警觉力,让顾休休这个练武的半吊子自愧不如。她停住脚步,刚想说话,一抬眼就看见了他赤着的胸膛元容晨练时,竟然没有穿上衣。
准确的来说,他将上衣褪到了腰间。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胸肌,那精瘦的腰线流畅优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在朦朦胧胧的曦光下,显得恰到好处。
他转过身看到顾休休,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跟在顾休休身后的朱玉,已是狂奔离去,一刻不停地跑出了竹林。
元容将剑刃收回剑鞘,放在了竹林间的石桌上,不疾不徐地穿好了蟒袍:豆儿,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像是往日一般温柔缱绻,嗓音淡淡的,哪里有那些东宫侍从们说的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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