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见朱玉呆住,她神色疑惑地垂眸,倒是没能看到脖子上的痕迹,却在自己肩颈锁骨下看到斑斑点点的红痕。
她慌了一下,总算知道朱玉在看什么了,连忙抬手掩了掩衣襟,又装作挠痒似的,用手肘挡在了颈前。
不过也是掩耳盗铃罢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再怎么掩饰,也遮盖不掉颈上的红痕。
朱玉回过神来,见自家女郎神色羞怯,忙移开视线,掩不住的喜色:殿下宠爱娘娘是好事。
说着话,朱玉扶着顾休休到梳妆台前青梧殿本是没有这些女郎用的物什,大抵是婚前元容让人添进来的。
梳妆台内,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且都是洛阳城里重金难买的贵重之物,还有些从西燕或是南晋、苗疆等诸国传来的稀罕玩意。
朱玉一边给顾休休拆卸凤冠,一边道:今夜是洞房花烛夜,殿下要与娘娘圆房再正常不过了,娘娘不必羞涩。
顾休休听见朱玉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说着这样的话,不由看了过去,挑起眉梢: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见一眼被看穿,朱玉红了红脸:就,宸妃娘娘忧心您
一听是顾月,顾休休刚刚褪去的羞涩,却是又卷土重来了。
往日永安侯夫人和顾月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有的没的,倒是这两日,先是永安侯夫人给她塞春宫图,又有顾月教朱玉如何开导她适应新婚夫妻生活虽然她们是好意,却是让她说不出的别扭。
原以为古人都封建内敛,谁知一到成婚嫁人时,便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往日对这些闭口不谈,如今又张口闭口都是这些。
顾休休正失神着,那走了半晌的元容,又回了青梧殿。他大概已是沐浴更衣过了,身上换下了纁裳冕服,更上了红绸四爪蟒袍。
她没想到他这样快古言小说里的男主每每欲.火缠身,都要洗一两个时辰的冷水澡元容不光动作快,洗的还是热水澡。
也不知热水澡管不管用。
顾休休没好意思多看他,只偷偷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朱玉将她鬓发间的簪花钗钿都拆了下来,原是准备在一旁布菜,见元容回来了,便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寝殿内又只剩下顾休休和元容两人了。
只是跟方才不同,经历了那猛烈而炙热的亲吻过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味道。
她扭扭捏捏走到食案前坐下,元容早已经坐在了柔软的席垫上,他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在榻上情难自已的人不是他一般,慢里斯条地拂袖提筷,为她布菜。
顾休休趁他没有看过来,悄无声息用眼尾瞥向他,偷瞄了两眼。
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露水的潮湿热气,该是洗过了及腰的鸦色长发,一缕一缕湿漉漉地坠在肩后。
头一次见他没穿狐裘大氅,只着单薄的四爪蟒袍。朱色红绸衬得他皮肤冷白,那向来颜色寡淡的薄唇,不知是不是方才亲吮过的缘故,透着一抹殷红,显得分外妖冶,似是绽放在无间地狱的血色陀罗花。
虽是见过不少美男,看到元容俊美的脸庞时,顾休休仍是会忍不住分神发愣。
便是在这呆愣的一瞬,元容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布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了她。
烛火似乎在她脸上跳跃,忽明忽暗,橘色柔和的暖光映在她浅色的瞳中,像是种进了一颗银杏树,又似是满月苍穹上的星辰,熠熠发亮。
两人视线相撞,顾休休怔了一下,随后极快地移开了视线,埋下头去,感觉耳根微微灼烧。
豆儿,不是饿了吗?元容瞧出了她的羞涩,低低笑了一声,将布好饭菜的青釉瓷盘推了过去。
顾休休用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来,抓过装着白米饭的小碗,也不管他布的是什么菜,一股脑往嘴里填了过去。
吃了一半,却是吃的太急,被米饭粒呛住了气管,她止不住别过头去,咳嗽起来。几乎是下一瞬,那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元容,起身走到了她身旁,用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抬手递来一杯水,她想要接住,却咳得厉害,手掌也跟着发颤,茶碗在她掌心中跟着乱晃,没喝到嘴边,却是洒了一半的水。
元容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宽大有力,轻松便裹住了她的小手,助她稳住手臂,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茶水。
而后他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上,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微微仰起头来。
那呛进气管里的米粒,竟是奇迹般的顺着滑了出来,再没有方才的异物感了。
顾休休眼泪都咳出来了,她揉了揉眼,哑着嗓子道:多谢殿下
元容又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豆儿如此唤孤,是否过于疏离了?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似是说笑一般,却让顾休休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该唤殿下什么
说到一半,她话音倏忽顿住,像是想起了他不久之前所言你都是唤孤,哥哥。
难道元容想听她这样唤他吗?
顾休休红着脸,有些扭捏。可转念一想,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活,她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他好些吗?
那元容这样简单的要求,她又有何不能满足他的?
顾休休接过元容递来的水,埋着头,轻声道:哥,哥哥
她的嗓音又轻又软,似是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带着些怯生生的羞意,便像是猫爪子似的,不着痕迹抓了他的心口一下。
元容足足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那声撩人心魂的哥哥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喉结上下轻轻滚动,浓密的睫羽垂了下去,唇畔压抑不住的扬起:嗯。
方才,你想问孤什么?
顾休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元容说的是刚刚他问可以吻她吗时,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她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就算是得到了答案又能如何,她怎能确定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又怎能确定他说出的那个答案,是不是她想听到的。
顾休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反常,以往她从来不会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更没有如此矫情,连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都要反复琢磨半天。
她很不喜欢现在反复无常的自己,便决定好好反思,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点。
见顾休休久久没有应答,元容道:豆儿,你上次说过,等孤想清了缘由,才可以亲你你方才是想问这个吗?
不是!她下意识拔高了音调,反驳道:上次我只是随口说说,如今成了婚,殿下哥哥若是想亲我便亲,不需要什么缘由。
也不知怎么,明明顾休休改口自称本宫时,比什么都顺溜,反倒是那句哥哥有些唤不出口。
元容似是看出了她的不习惯,道:若是叫不惯口,便也不用勉强自己改口。
顾休休摇头:叫的惯。说罢,她站起身:我吃饱了,哥哥还吃吗?
元容听她这样说,便让人将晚膳撤了下去,还未起身,便听到她继续问道:时辰不早了,哥哥要不要就寝?
他看着已是坐到了榻边,露出半边雪白肩颈的顾休休,缓慢地吸了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来:豆儿,还是唤孤长卿罢。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彼时年少无知,她唤他为哥哥,他也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并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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