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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说边擡脚往楼下走。
靳修臣:“好的。交给我,今晚你们父子俩等着吃就好。”
听到‘父子俩’三个字,周煜林心里涌起了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很具体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不再是漂泊的浮萍,他有了需要庇护的小船,这艘小船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拉开门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被冻得通红的两张脸。
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样整齐又明亮地望着他,让周煜林的心口又一软。
他平时不是那麽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周煜林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孤独,这个日子太过特殊了,这两个人来的时间点又太过恰好。
一定是的。
周煜林让开身子:“进来吧。”
靳修臣进了屋,周木木却忽然转身跑向刚才站的地方,然后蹲下被棉袄包裹得臃肿的小身子,从地上捧起一个什麽东西,又兴沖沖地朝周煜林跑回来。
等他近了些,周煜林才看清,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用木棍插在身子上做手,眼睛是两颗泥土豆子,脖颈上围着一个用菜叶子做成的围巾。
周木木顶着被风刮得微红的小脸,献宝似的把雪人捧给他:“爸爸!给你!”
周煜林低头看了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木宝好厉害。但爸爸是大人了,爸爸不玩儿雪人。”
周木木歪着头看他,平静道:“可是爹爹说,以前爸爸很喜欢雪人,每年冬天爸爸都会在院子里堆雪人。”
周煜林愣了下,有种大梦恍然的感觉,是啊,什麽时候开始,就不怎麽爱堆雪人了呢。
大概不是不喜欢雪人了,只是年龄到了,生活和现实的一堆重担,把他这点为数不多的乐趣也磨掉了。
周煜林弯腰摸了摸周木木的头:“是的。爸爸现在也喜欢,爸爸只是不经常玩儿了。”
周木木:“那我们把它拿进去吧,放在爸爸卧室的窗台上,这样爸爸每天都能看到雪人,心情就会好。”
周煜林浅笑:“好。”
此时靳修臣正一趟又一趟地,从车里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屋里。
周煜林看见了,双手垂立站在旁边:“需要帮忙吗。”
靳修臣:“不用,我快完事了。”
又忽然想起什麽,把一个袋子递给周煜林:“林林,把这个拿进去吧。”
周煜林打开看,里面是一堆红豔豔的窗花,对联,还有小彩灯:“这个,弄起来很麻烦吧。”
他就是觉得,反正这个年他也就一个人过,没必要弄得这麽隆重,凑合一下过过算了。
靳修臣却看着他:“林林,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凑合着过年。”
周煜林顿了下,有些微妙地别开头去。
这个人,怎麽总能猜到他心里想什麽。
靳修臣忽然上前两步,擡手抚上周煜林的脸,那麽温柔:“宝贝,你以前,分明很热爱生活,很注重仪式感的……”
周煜林心头微颤,说不清是因为时隔五年的‘宝贝’两个字,还是因为靳修臣说的这番话。
是的,他以前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还记得跟靳修臣分手前的那个春节,哪怕他一个人在家,也会张灯结彩,也会做一桌子菜。
他怎麽,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得过且过的样子呢。
大概是,心如槁木,生活没有色彩,所以他也没有了活力了吧。
人没有热爱的人,热爱的事,就会慢慢变成这样,变得——学会将就,随便活活。
靳修臣浅笑:“好了,我得去厨房忙活了,你跟木宝玩儿一会儿吧,也许会稍微久一点,没关系,我準备了你爱吃的零食,你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周煜林:“好。”
靳修臣一头扎进厨房,忙了两个小时。
这个时段,周煜林就在客厅里,先是把对联和窗花都贴上,然后抱着周木木一起玩儿了下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传出一声:“吃饭了!”
下一刻,周木木立马从周煜林的怀里起身:“我去洗手!”
屋里飘蕩着饭菜的香气,周煜林坐在地上,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厨房里正系着围裙忙碌的男人。
看见周木木穿着棉袜满屋子乱跑。
看见小狗闻到饭菜香味探出小脑袋来。
刚好,能看见整个家,整个人间。
此时靳修臣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他在出神,不觉笑起来:“林林,收拾一下吃饭了。”
周煜林睫毛微颤:“好。”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胸腔被湿淋淋地填满,好像有点酸涩又好像很温暖的感觉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