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楼兰是什么模样,已经无人知晓,但是此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副特别的画卷。
尖顶的白色房屋随处可见,葡萄架上挂着水灵灵的葡萄,花束铺展在屋顶上,各种装束的人在街道上穿梭,各种发色混杂其中,各种肤色的人群往来不绝,不同的语言混合在一起,但又那般融洽。
一架巨桥悬空搭建,巨桥由纯白的石板连接,分外上中下三层,车马从石桥上来往,桥边挂着鲜艳的针织巨幅旗帜,比之如今现世的大都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道上叫卖声阵阵,摊贩摆在路旁,骆驼群和车马往来穿梭,烟火气十足,比现世更繁华,又带着淳朴的历史气息。
这实在是太美了!
刘民导演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他也曾在读史书的时候想象过一个古代国家的繁盛程度,但是无论脑中如何描摹,也不如眼前一瞥来的惊心动魄。
当历史中寥寥几笔的文字描述变成眼前的画面,连灵魂都要忍不住为之震颤。
那是逝去的文明重新闪耀起的光辉。
这的确是一座无比繁盛的古城邦。
一条金色的丝巾从空中不知何处飘下,阿澜耶也凝眸看着她的故园,年轻的公主抬手,攥住了丝巾,声音缱绻温柔:这便是我们的家园,是我和哥哥所期待的家园,它的确很美,很美
这是倪天美第二次听到阿澜耶提起她的哥哥。
对于长存于世的灵体来说,记忆深刻的人关系到她的执念和不甘,很可能阿澜耶成为半魔物就和她身边的人有关,倪天美忍不住问道:公主,您似乎很怀念自己的兄长。
但所有人都未在这里见过阿澜耶口中的兄长。
提到兄长,阿澜耶有些落寞:是的,我很想念他。但是哥哥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南飞的大雁并没有将我的信传递给哥哥,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他,等他归来,等着与他重逢,等着让他再次看到我。
倪天美心里一动这果然就是阿澜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
若是找寻到楼兰古国和阿澜耶同辈的某位王子或者国王的消息,也许阿澜耶的问题就有办法解决。
于是倪天美试探道:公主的兄长,是楼兰的国王,还是王子?
少女提到兄长,不仅有怀念,眷恋,还有深深地忧虑,她仰头看向天空:国王和王子?不,他不是,他永远都只是我亲爱的兄长。你看,晚上的星辰多亮啊。
阿澜耶仰望着星空,没有再提及她所怀念的人,而是抬手指着遥远天际的星辰,伸出手,遥遥的轻抚星辰。
好像一抬手就能摘到似的。但实际上,无论星辰还是月亮,都离我们太遥远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过我,当孔雀河河水干涸的时候,月亮会落到夜晚的河里。后来河水干涸了,月亮却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这样可真好,月亮不该落在河里,它应该一直在天上,这样,星星才会发光,才不会觉得孤单。
此时的阿澜耶十分感性,几乎让人难以想象方才那个以一己之力击败怪物的人是她。
上的魔物千千万万,他们因为各种缘由而逗留人世间,阿澜耶的执念,只是万千期盼中的一种罢了。
倪天美是魔物,并且也是个感性的魔物,闻言没有再询问有关阿澜耶兄长的一切,而是看着天空,点头道:的确很美。但是月下最高的那座塔,又是什么?
她从那座塔中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威压,还有源源不绝的不详气息散发出来。
那便是永生之塔,通过那座塔,所有人都会获得永生,也是你们的归处,卫兵,将他们送到永生之塔中,愿月神庇护你们,让你们彻底得到新生。
阿澜耶放下手,举目仰望着那座高塔,清幽的月光洒在她素白的脸上,映得阿澜耶的眸色显得有些清冷凉薄。
正在因眼前壮阔城邦而惊叹的众人猝不及防就被卫兵架起,推搡着朝远处的高塔走去。
高塔宛如一柄剑一样,就那样突兀的立在高处,和整个繁盛的城邦格格不入。
高塔顶层之上,一扇铁窗边,有几个人影正在有气无力地拍打着窗户。
快来人,救救我们,放我们出去
教授,老师,快来救人啊!
呼救的人气若游丝,别说是窗户距离地面足足有近百米高,就算离着两三米,都不一定有人能听清楚他们的呼救。
这几人都穿着白衣,短发,打扮的不伦不类,头上还戴着干枯的花环,面色呆滞,嘴唇开裂,宛如游魂。
其中一个跪倒在地,捂着喉咙沙哑道:好饿,我都要饿死了。吃的,我只想要一点点吃的!
还有一个奄奄一息道:我不要什么永生了,我好渴,给我一杯水,我要喝水!
听得这人提及永生,暗处一个盘膝端坐不语的人倏然睁开双目。
那人一身古装,长发,脸上还带着淡妆,即使饥饿困顿面色憔悴,也依旧显得英气逼人,这不是失去踪迹的孔墨又是哪一个?
孔墨被关在这里还不足十数个小时,但是这个地方有古怪,进入塔后他的力气就迅速流失,想画符破开封禁,没想到力气流失更快,而且短短数个小时,就像被关了几天一样,又饿又困,随时都处在昏迷的边缘。
于是孔墨干脆打坐休息,等着其他人来救自己。
在进入桃源乡不久后,孔墨没找到郑玄离和孔凌霄,得知有人在此地举行了典礼,并且进入了永生之塔,他还以为是自己弟弟和郑玄离,但是跟着桃源乡的侍者来到永生之塔,就只看到了面前的一行人。
原来这群考古队队员之前因为一步踏错掉入地下昏迷,被一个陌生的少女救下,为了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几人询问少女有什么要求,而后那个少女就要求几人在月下举行典礼,成为桃源乡的一份子。
听到桃源乡的名字,几个考古队员察觉了不对,随后举行典礼时看到的种种异状,更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也震撼到了他们,及至后来救下他们的少女提出希望他们进入永生之塔,获得永生永远留在这里,几人鬼迷心窍一般,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孔墨到来之时,这几个人已经被关了整整两天,饿得都要吃人了,孔墨将身上带的巧克力丢给他们,几人才安稳了一些,但是这过了几个小时,几个人又要发疯了。
饥饿和干渴煎熬着所有人,这种痛楚彻底抵消了对永生的渴望,几个考古队员握着窗户上的铁栅栏,悔不当初道:来人,救救我们我们要回去,要回到现世去!
我们不要永生了,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啊!
孔墨摇头。
你们还不明白么,这些厉鬼口中的永生,就是活活的饿死你们,然后占据你们的躯壳,顶替你们到现世活下去。这世上哪有什么永生,这个地方,只是献祭外来者的阵法中心罢了。
在被丢进永生之塔中后,孔墨发觉找错了人,就想立刻出去,可是这座塔周围有一重又一重的阵法,迷惑了塔中人的感官,也让孔墨找不到出路。
好在他精通阵术,很快就探查清楚所谓的永生之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个空间晨昏调转,沙漠变绿洲,很显然,这个阵法有阴阳倒转之效。
所谓的永生之塔,就是桃源乡的中枢,能抽掉其中活物的生命力,在永生之塔中活人的灵魂因为濒死的错觉吸引魔气异化成半魔之时,活人的生命力和躯壳都会被永生之塔外的鬼魂夺取,对方借此能堂而皇之的取代活人的身份,在现世行走。
多么讽刺,所谓的永生,其实只是亡者为了挣脱死亡的束缚,重归尘世的诡计。
看永生之塔中的痕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活人如此被死者取代了身份。但偏偏人类还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永生的诱惑,甘愿来到这里,让死者取代自己的存在。
听闻孔墨所言,本就无力的几人彻底瘫软在地:我们都会死的是不是?我还不想死。
我还有工作我不该逃避现世,这次考古结束明明我就有机会发表一篇楼兰文化研究的论文了呜呜呜,我想写论文!
不会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孔墨摸了摸腰间,从腰带的暗扣里取出两包压缩饼干,掰开递给几人:吃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猎魔人,孔墨时刻都要做好准备,因此他的衣服里总会藏一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在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后,他就给各位同僚发送了定位,让他们来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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