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人流如潮的集市，只剩下来来回回没有人驾驶也没有人驱赶的马车。
如果这里现在有人，宝乐会觉得自己是穿越了，无法将万古长陵与之相联系。但如果这里现在没有人，仿佛就是开启了一章鬼故事，加上月黑风高，的确有了几分埋骨之地的意思。
小姑娘强忍着心中的害怕，一脚踏进了这条明朝时的南京古街。
就在她落脚的顷刻间，从脚下向外蔓延出了一条光路。还未等宝乐反应过来，满月落幕，旭日东升。
黑夜下的市集，迎来了它的天亮。
第202章
进入万古长陵之前,宝乐以为那会是一个荒凉而恐怖的地方，但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正常除了没有人。要是晚上她可能还要靠酒壮人胆，才敢一个人走在街上。如今天色大亮,她想害怕都害怕不起来。
小姑娘沿着大街小巷走了很久很久，万古长陵好像是把整个明朝的南京城都搬了进来，她最后甚至找到了秦淮河。沿着秦淮河畔又走了一段，面前景象逐渐与梦中的重叠，宝乐最后在乌衣巷口,见到了曾在君之梦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铺子。只是那间小铺子如今卖的已不是花灯，而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宝乐拾起其中一面做工精致的半截面具，肚子里的坏水让她迫不及待的戴上,寻思要是等会儿见着君之,准能吓他一跳。
就在她戴上面具转过身，打算往乌衣深处再找找的时候,一眼瞧见了站在巷口的红衣男子。他已不是在此处初见时的少年容貌,眉眼皆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星眸皓月，丹砂点唇，令人一眼难忘。可是,他又不全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有梦里的他才会穿这件红色的长衫,手中捏了一串佛珠,一席青丝伴随着巷口的柳枝,迎风摆动。
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昭示着他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欢喜。
时光回转,历久弥新。
即使经历了沧海桑田，有幸得再次相遇。
君之牵着宝乐的手,走进乌衣巷，两人顺着路穿过巷尾，驻足在一间并不算气派的小院子门前。
小姑娘嘟着嘴，有些不解道：一路上那么多高门大院，也不见有人住的样子，你为何会待在这间小院子里？害我一顿好找，浪费了好多时间。
身畔的人笑了笑，轻声道：这是我家。
宝乐愣了一下：你家？
嗯，君之推开门，自我及冠之前，与爹娘一直住在这儿。
别看这院子不大，院中景色倒是别致。入目是一棵三四米高的枫树，时值深秋，红色的枫叶落在树边一座清可见底的小池塘上。走过池塘上的拱桥就是院子的主体一间一居两室的小瓦房，门前铺着灰白相间的雨花石。
小姑娘伸长了脖子，一直打量着那些铺了一地的雨花石。
君之觉得她大概是起了玩心：想踩踩么？
宝乐兴奋的点点头：可以么？
可以，君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小时候我也喜欢赤脚在上面走。
小时候，多美的一个词。只是从君之口中说出，她突然觉得一阵心疼。他记性那么好，这百年经历过的事，大到家族的覆灭，小到花灯摊前的灯谜，开心的、不开心的，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曾经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过往，他从不与任何人说起。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对她说小时候，那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小姑娘脱了鞋子，提着裙摆，在雨花石的地上来回踩着。猝然回首，心上人就站在不远处的瓦房台阶上，耐心的等着她。阳光洒在他身上，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美的不真实。
脚下的雨花石路突然就不香了，宝乐撇撇嘴：君之，我小时候的事你都知道，你还看过我出生，这不公平！我也想听你说小时候的事，你给我讲讲吧。
好，他冲她招招手，来，进去坐坐，屋里有茶，你想听什么都可以。
两人坐在瓦房的露台庭院上，毗邻一片药田。虽说不知道这种的是什么草药，但药田附近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君之身上的檀香，让人心旷神怡。
庭院边儿有个小火炉，上面悬着一口陶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君之用布包裹着锅边，将沸水倒入茶壶里，几道工序下来，才堪堪沏好两杯茶。宝乐不是没见过君之沏茶，记得在镜中界的时候，那边那位就很会生活，每日都有下午茶。但她还是第一次看自己的男朋友沏茶，白皙的腕骨，修长的指骨哪里还管沏茶有什么工序，她全看人去了。
如何？
好看，小姑娘发现心上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红着一张脸道，不是，我是说好喝。
君之看向院子里的药田：你不是想听我说小时候的事么？那片药田就是我小时候亲手种的，我娘生下我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我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草药。起初只是一两株简单的，后来掌握了方法，越种越多，最后竟然成了一片药田。只是那些药，大多对我娘都没什么用。
那你爹呢？
我爹是守陵人，一年也见不着他几次。有一次回来，他不知从哪儿给我带了一串佛珠，说是可以保佑我娘。
就是你手上这串？
是，可我不信佛，就小时候戴过几次，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不戴了。
怪不得自从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手上戴过佛珠。就是这佛珠颗颗饱满漂亮，还串着黑色的流苏装饰，戴在他手上，更衬得他的手好看。哎，不对呀，既然他说只戴过几次，那现在为什么又重新戴了起来？
宝乐刚想开口，君之便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
我来万古长陵之前，又把它找了出来。我不信佛，但有总比没有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也可以保佑你。
嗯，宝乐用小指勾住他的珠串，你保佑了我。
君之看着被她勾起的佛珠，冲她无奈的笑笑：细想这些年，似乎每一次你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有时候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宝乐顺着珠串，将被勾起的佛珠握在手心里。她轻轻一拉，戴着佛珠的那只手便跟着一起拉到了她面前，她与他十指相扣。
她问：我的手暖和么？
暖
君之还未来得及说完，小姑娘前倾了身体，侧着的脸，贴着他的嘴唇，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她足以听到对方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及慢慢不稳的呼吸。
彼时一声凤鸣划过天际，好几天不曾出来放风的火球球终于得了允许，开心的直冲云霄，并在万古长陵的上空盘旋着。
宝乐咬着心上人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进来之前，我与沈云芙说了，让她过个一年再来接我，所以我们现在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有些事本来等天黑了再做比较好，可你那样看着我，我忍不住。
君之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就像在公主墓时她不小心磕在他身上那样，耳朵竟然红了。
火球球飞够了，飞向他们待的小院儿，神鸟通人性，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些预感。后来预感应验了，他还没来得及与自家主人打招呼，那小没良心的白了他一眼，顺便给他使了个威胁的眼色。最后在他进门前，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君之本就是席地而坐，还未起身，仰面看向摩拳擦掌的姜宝乐，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这里是万古长陵。
小姑娘不以为然：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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