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道：他想牺牲自己。
万古长陵中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不一样，里面一日外面便是一年。他将所有的阴文带入万古长陵，再于陵内把能从外面开门的乾坤扇毁了。故而只要他不从里面打开万古长陵的大门，就算他能再活十多年，活到四十岁，也能保外面的沈家数百年太平。至于他死后会如何，便也管不着了。对么，沈少爷，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沈忘言啊沈忘言，你这么做之前，与我们商量了么？
沈少爷脸色惨白的不像话，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与你们商量。
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淡漠的竟然与君之有些神似。
竟然还真被姜凝猜中了，总觉得这事和宝乐有脱不开的关系，然而沈忘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要么瞪上姜凝一眼，要么盯着面前的床幔，面上难得没有他一贯的镇定。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么个结局。
在她的印象里，以他们相处不短的时间来看，沈家的小少爷一直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君之是外冷内热，沈忘言却是外热内冷，说白了就是有些自私。他很聪明，可是太聪明了，总是一副事无遗算的样子，习惯性的物尽其用，对于人心的把握也恰到好处。世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一种是有利用价值可以接近的，而另一种则是没有价值，不值得多看两眼的。
他方才坦言自己的计划，说是自己未见她面之前，便已经想好选她成为替死鬼。
宝乐虽然震惊难过，却下意识也觉得，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从未隐瞒过自己的愿望，正是为了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像沈月笙那般长命百岁，才布下了这样的局不是么？那么怎么可能在走到最后一步前，突然转了性，换了想法，竟然想成为最后的牺牲者？
可是他偏偏真的这么做了，否则他现在从万古长陵出来，她应当已经成为了沈家天授的继承者。
但是并没有，不光她没有，就连沈忘言也没有成为最终牺牲的那个。
所以问题来了，当中到底有什么变故，是她不知道，沈忘言也不知道。
如果姜凝说的没错，总要有一个人牺牲才能换来全员幸福，那么那个人是谁
君之呢？
宝乐突然又把问题扯了回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问，之前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没有人回答她。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才是一切的关键。小姑娘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
这次依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屋子里的气氛空前的沉默。
他和你一样，沈忘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句话是对姜凝说的，他也知道我要做什么，可是我想不通，万古长陵的大门只有乾坤扇可以开启，而我明明已经亲手毁掉了乾坤扇
因为乾坤扇是沈临月临死前设下的禁制，他下这道禁制，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入万古长陵，自然也包括沈家人。
姜凝答道：你虽然知道乾坤扇可以开启万古长陵的大门，却不知道乾坤扇上的阳文来自沈临月
我知道，沈忘言打断她，沈临月的阴阳道文在乾坤扇上，而沈临君就是君之，就算知道又如何？
你知道，却不完全知道，沈临君与君之并不是同一个人。
沈临君不是君之，这是当初从镜中界回来，君之亲口向宝乐否认的。
他不姓沈，姓君。
宝乐瞅着小少爷眯起了眼睛，似乎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不过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瞧着他一脸迷茫，小姑娘不免心中暗爽。但是爽了没多久，她又担心起君之起来，说了半天，他们还没说到君之去了哪儿。
不过那些也并不关键，姜凝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呐喊，姓君的可以进入万古长陵和沈临君自然也有些关系，你知道乾坤扇是沈临月阳文的容器，那么应该也能理解，君之是沈临君阳文的容器。沈临月当初封印沈家启神之地，封住了所有的沈家后人，唯独漏了他弟弟。乾坤扇能开启万古长陵，君之他本身也可以。
宝乐好像抓到了关键：所以君之在万古长陵？
姜美人捏捏她的脸：真聪明。
那他为什么不一起回来？
沈忘言垂眸：他回不来。
沈家的天授择主，以掌握阴文数多者为主，先择人世之主，后择圣地之主。我将阴文困于万古长陵之内，只要门不打开，便在我死前，都不会择新主。可若是万古长陵大门再开，被剥离出来的阴阳道文就会飞向人世，重新择主。除非有人能在此之前，重新继承所有的阴文。阴文择主条件苛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继承，但他不一样他拥有一套完整的阳文字链。
小姑娘疑惑道：按照这种说法，沈家天授的继承人不就是君之了么？
小少爷苦笑：是，所以他回不来。他已活了数百年，若是继承天授，只要出万古长陵就会即刻老死。他这是想代替我，镇守启神之地。
姜凝发现宝乐呆愣了几分钟，突然开始往外走，出于好奇她问了一句：去哪儿？
去万古长陵。小姑娘回头回答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坚定的神情，仿佛换了一个人。
傻子。姜美人嘀咕了一句。
沈忘言在床上挣扎了一下，托着全身都疼的身体，想要下床：我也去。
你们去做万古长陵做什么，李谙好整以暇，寻思着终于又到了她说话的时候，明明可以一起活着，非要上赶着送死？
关你屁事！宝乐凶巴巴的吼了她一句。
哟，这丫头平常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有这般的脾气，姜凝吹了个口哨。
沈忘言倒是与她不一样，从李谙话中听出了什么，狐疑道：前辈，你还有话没说完？
李谙道：就算你们去，没有乾坤扇，指望门里的人主动给你们开门么？
这也是实话，可事在人为，若是谢淮镜中界的乾坤扇被毁，打不了换一位谢家人的镜中界再找找，办法总归比困难多。但李谙既然这么问，一定不会是想听他们回答这个。
怎么说？沈少爷反问道。
李谙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宝乐：还记得我让你入梦，拜托你帮我做的事么？
小姑娘也冷静了下来，从沈忘言的态度，从姜凝不慌不忙的神情，从李谙笃定的语气中悟到了些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悟到。她顺着对方的问题往下说道：改变沈云芙的命运？
是。
李谙点点头：若我告诉你，沈云芙若能活到现在，便可以救你们所有人。现在，你是不是对入梦帮我，有了新的想法？
第171章
入梦与穿越镜中界不同,最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相传选一吉日，再由李家后人沐浴焚香，请上王母瑶池里的太古长琴,那把玄金色的五十弦锦瑟，于月下弹奏，方可送破局者入梦。李谙说，下一个满月之日，恰巧就是三天后,也就是最快还要等上两天，才能继续入梦。
信她个鬼，之前那次入梦,也不是什么好日子,更没有到晚上，甚至下了半天的红雨,月亮都没有,哪来的月下弹奏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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