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又说:倒也不是我不想你帮你,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守沈家数百余年,最致力于破除封建迷信。天授这种东西,别说是现在的沈家家主,他爷爷的爷爷开始,我就不让他们接触了。
谢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想过沈家会百般刁难,可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回答。
不过谢先生也不用气馁,虽然我们没有天授之力,君之看好戏一般道,但你大可以把案情说与我听听,没准我的脑子要比你们警察好用一些。
一个世界的君之沉默寡言,一个世界的君之话痨毒舌,这大概就是镜中世界的魅力吧。
作为警界代表的韩组长,对他说的那叫一个不服气,要不是姜凝拦着,估计马上就能冲上去干架了。
第76章 第三乐章:线索
韩子阳知道谢淮是铁了心要和姓沈的一家合作, 尤其是这人开口闭口都是出了事他负责。作为多年的好兄弟,老韩同志一脸严肃的从食堂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谢淮以为他要走, 脸色一变。说到底韩子阳是他的上司, 是这次行动的组长, 如果他真不同意把案子的细节说给他们听,谢淮也不会固执己见。毕竟嘴上说着负责, 可真出了事, 韩子阳是会被牵连,甚至毁了前程的。谢淮再疯, 也没想着拿兄弟的前程去赌。
老韩同志给了谢淮一个白眼:要说,也找个好地方,这里人多口杂, 不适合谈正事。
众人回到病房,这间病房其实还有个隔间是专门用来会客的, 只是空间不大,只摆了两张椅子。谢淮把宝乐哄上床, 吃了药的小姑娘没多久就困了, 缠着老父亲讲了两个睡前故事,第二个讲到一半的时候就睡得不省人事。她睡相不好, 一只腿还压在被子外面,这一点倒是与谢淮记忆里的完全不同。出于职业病, 谢博士从心理学角度顺势分析了一下, 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行为, 通过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压在身下来宣誓主权。
谢淮给宝乐重新盖好被子,指尖在掖被子的时候,被从被窝里伸出的手抓住, 他还以为是小姑娘醒了。结果等了一会儿,她也只是闭着眼抓住他的手而已,小姑娘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睫毛上沾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谢淮用另一只手掰开了她的手指,塞进被子里,拢好边边角角,又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切处理完毕,谢博士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两张椅子,君之坐了一张,姜凝坐了一张。老韩同志一看就是小年轻,没斗过两只老妖怪,正在面壁后悔。
谢淮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轻咳了一声:北京曾连续发生过两起连环杀人案,加上之后从女萝山上搜集到的线索,以及南京这起案子,凶手总共杀了六人,时间跨度从2016年至今。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2016年的12月6日,被害者陈小橙,被人以利刃割喉,弃尸海晏公园。当晚下了一整夜的雪,第二天公园清扫的工作人员在花坛里发现了一只手推摇篮。死者被凶手砍去了左臂,以白雪掩埋在摇篮里,只露出剩余的三肢以及头颅。当时警方调取监控,视角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进入公园,加上下了一晚上的雪,现场被破坏的很彻底。之后警方又从陈小橙的人际关系着手,但被害者人际关系简单,也并未发现任何嫌疑人。只是听闻她在被害前,曾经向区派出所反应过被人跟踪,不过最后不了了之。此案经过一年的调查,一直毫无进展。
直到第二年,也就是2017年11月21日谢淮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韩子阳转过身,知道他为何突如其来的失态:下面我来说吧。
不必,谢淮目光晦暗,2017年11月21日,北综大后场樱花园发现了第二名死者姜宝乐。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目眩以及胸腔里翻涌而上的恨意与疼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那年我在北综大法学系念大四,大三的时候学校曾派我去附高作过宣讲,所以认识了她。她考中北综大后,成为了我的师妹,我们也交往过一段时间。十一月前后,她跟我说好像有人在跟踪她,我陪她报了案,但一连几天民警都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出于安全考虑,她的上下课都由我接送,因此又平安无事的过了十几天。20号我有一场讲座,本来定的下午,但是临时延期,所以没赶上去接她。
只有那一次,我没陪着她。
谢淮眼睛红了一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韩子阳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并且并未将手挪开。平静了一番心绪,谢淮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在桌上。
我一晚上没联系到她,找了她整整一宿,最后听到有人说樱花园出了事。那几天北京天气一直不好,因此晚上的时候也下了雪,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全,我赶到樱花园的时候已经围了几个人。樱花园有一片成林的樱花树,冬天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所以林间摆了一只摇篮就特别扎眼。
在谢淮平静叙述的时候,君之和姜凝都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手机里的照片不是专业的痕检人员拍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谢淮赶到现场,亲眼目睹了女友的尸体后,拍下了这张照片。照片里的姜宝乐赤|裸着四肢,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被姜凝时不时就要嘲笑两句的小胳膊小腿挂在摇篮的框上,毫无生气的垂着。一头短发又剪着齐刘海的小姑娘,看上去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头靠在摇篮的扶手上,双目紧闭,宛如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的四肢倒是齐全,君之疑惑,听之前那起案子,还以为凶手有分尸的习惯,毕竟美院里那个,也被割了头颅。
谢淮靠着墙,仰着朝上:你没说错。
韩子阳突然觉得要让谢淮本人亲口说出这些话,属实有些残忍了,他企图抢先一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淮速度比他更快一些。韩子阳不知道,在过去五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谢淮其实一直在练习今天的这一幕。
大四那年,他本有无限光明的前途,法学系的高材生,保研北大,无数事务所抛来橄榄枝。可他在人生的路上停下了,放弃在律法学上的继续深造,自学了一年的犯罪心理学,又考上了美国的专业学府,等到学成归来,加入市刑警队,一步一步朝着当年的真相靠近。
他比谁都清楚,在抓到凶手之前,那个女孩儿在他心里就只能是被害者。
他要比任何人都能熟练的将她的名字、背景、死因、死法,平淡而又不带个人情绪的说出来。
可是,这真的很难。
谢淮背过身,看着墙,努力镇定的描述着:那天我到的比警察早,不想看她被埋在雪里,就准备把她从摇篮里抱出来。可我挖了很久,才发现整个摇篮里只有雪。
姜凝难以置信:你是说,是说
雪里没有埋着她的躯干,凶手将她的四肢和头颅全部砍了下来,带走了她的身体。
简直禽兽。姜美人愤愤,感觉心头蹿火,一下与谢淮有了共情。
警方来问过我很多问题,可我除了知道她曾觉得自己被人跟踪外,一无所知。她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儿,从室友到导师,甚至是我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没有任何的仇人。我实在是想不通,除了无差别即兴杀人外,怎么会有人想杀了她,谢淮重新转了过来,但如果跟踪是事实,说明这场谋杀蓄谋已久,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凶手与她应该是认识的。后来联系两起案子,我曾为凶手做过一次心理侧写。但无论怎么分析,以我对年年的了解,她的人生里不可能和那样的人有过交集。我知道我漏了什么,但五年来,这个凶手再也没有露过面,根本无从查起。
后来就是女萝山上发现的断肢,其中一个确定为陈小橙的左臂。另外三具也是分属于三个不同的人,法医的报告显示,肢体被切下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生理反应,应当是死后分尸所致,案发时间分布在2017年之后以及今年二月之前。死者为三名男性,年龄均在三十岁左右。如今正在比对各地库里的DNA,但如果死者被判定成自然死亡,也有概率匹配不到DNA,从而无法得知断肢身份。
接下去就是南京的这起案子,案件中有与摇篮相似的小推车。另外车上撒的白色颗粒,鉴定结果为石英砂,非常普通的工业用料,但形体上与雪有所相似。南京比北京冬季气温要高,尤其这几年,几乎没有怎么下雪,雪地抛尸的难度的确很大。因此用石英砂替代白雪,是可以理解的。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死者罗心是陈小橙的室友。罗心在陈小橙死后就来了南京发展,后来在美院任教。目前死者之间有联系的只有罗心和陈小橙,姜宝乐和她们互不认识。
所以警方也认为,罗心的案子,应该是当年雪夜女尸案的一个突破口。
君之点头:确实合理,要是我是警察,也一定把工作重心放在南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