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军伍有一点说错了,地道并非不深,而是被尸骨堆满。

不知这些白骨在地下埋藏多久,大部分已经朽烂破碎。最上面一层还很新,赵嘉仔细看过,发现里面竟有几颗拳头大的头骨!

“王队率。”赵嘉直起身,说道,“押五个贼人过来。”

“诺!”

王队率转身离开,很快就将五名恶徒带来,并排按跪在地上。

赵嘉抽出长刀,刀尖抵住一名恶徒的喉咙,冰冷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恶徒凶狠咆哮,对着赵嘉吐出一口血沫。

赵嘉侧身躲开,也没生气,命军伍搬开部分尸骨,将恶徒垂直放了进去。

恶徒起初还能挣扎,不断破口大骂,随着赵嘉命人将尸骨重新填埋,恶徒终于坚持不住,想要开口,不想赵嘉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骨骸之间存在缝隙,恶徒的身影消失,却没有当场气绝。只是怒骂很快变成求饶,继而又是惊恐的大叫,声音中充斥恐惧,拼命挣扎,就是无法爬出骨堆。

赵嘉看向余下四人。

“招供,还是想去和他作伴?”

四人脸色煞白,赵嘉举起右手,立刻有军伍上前,要将他们也丢入坑内。

距离坑边越来越近,其中一人崩溃大叫:“我说,我说!”

赵嘉命军伍停住,恶徒蹬着双腿后退,颤抖着道出实情。

尸骨中有边民,有商贾,有劫掠来的女子,还有受驱使的无赖,甚至有他们自己的族人。

边民多是早年罹难,当时他们初来乍到,为确保能扎根,不被他人发现,趁着兵荒马乱痛下狠手;

商贾之中,有倒霉经过被下黑手,有之前合作,中途反悔,结果被灭口;

女子都是被掠来,有不肯屈从的汉女,也有从草原运来,准备送去长安为间,却被发现不够“忠诚”的胡女;

孩童之中,除了病死的奴隶,竟有不少是他们的亲生子女!

至于为何藏在村中,主要是杀得太多,周围野兽也多,寻隐秘地深埋太费力气,埋得浅很快就会被挖出来。不想惹来麻烦,干脆藏在村寨地下。

类似的深坑,村寨中还有两处。

听完恶徒的口供,赵嘉脑中嗡嗡作响,突然间明白,上一批抓捕的恶徒并未全说实话,他们之所以焚毁村寨,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掩藏证据。而堆叠在村寨前的尸体,怕也是为引开视线的障眼法。

“好,当真是好。”

赵嘉攥紧长刀,走到恶徒面前,猛然一刀挥落。

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喷出猩红。

在恶徒惊恐的目光中,赵嘉反手抹去脸上的血痕,收刀还鞘,留一队人看守村寨,一队人押送恶徒回城,自己率领骑兵,向下一处恶徒的据点飞驰而去。

残阳西沉,绽放最后一抹余晖。

远处的天空,脚下的大地,尽被染上一层血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短短五日时间,云中郡抓获的恶徒、贩僮商贾以及疑似间的僮奴超过百人。

郡城大牢人满为患, 狱吏和狱卒每日巡视牢房, 助周决曹提审人犯, 忙得脚打后脑勺。从第一批恶徒送来开始,众人再难睡个好觉, 数日忙碌下来,各个ji,ng疲力倦。

尤其是狱吏,在狱卒偷空打盹时, 他却不能歇, 必须同文吏一起整理口供。日复一日, 神劳形瘁,眼底布满血丝, 站着都能睡着。

赵嘉将一批恶徒送入城, 恰好遇到押送胡商的羌人。

因赵嘉常到胡市交易, 双方之间并不陌生, 彼此打过招呼,带队的野利首领告知赵嘉, 市中新到一批匈奴马, 还有三十多头小马驹。

“县尉有意, 可遣人速来, 价格好商量。”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 几近于明示。

“多谢。”赵嘉颔首。

野利首领搓搓大手,笑道:“若是合县尉心意,能否多市些冰给我等?”

自入夏以来, 赵氏畜场就开始向外市冰,价格定得不高,薄利多销,照样赚得盆满钵盈。

最让人心动的是,入城出售的冰可以入口。看守摊位的少年亲自演示,用尖锥将冰块凿碎,浇上加蜜的果汤,再撒些果r_ou_,滋味好,更能解暑。

太守府有储冰窖,只是存下的冰多不能入口。每当市冰的大车入城,旁人带着木碗和陶罐,诸位大佬直接用桶来装。

制冰的法子不难,赵信、赵破奴和卫青都已经学会。等圈中和地里的活干完,都会集中到清空的仓库,一边复习学来的兵法,一边取硝石制冰。随着需求日渐增多,为保证供应,村寨中的一些老人都来帮忙。

郡城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冰块最大的买家依旧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准确点说,是归降的羌部。

羌人见到能吃的冰块,可谓是如获至宝。不惜以数倍的价格市买,一车一车往营地里运。帐篷里放进大盆冰块,闷热很快被驱散,舒爽得几乎不想走出帐门。

生活在草原时,没有解暑的良策,遇到天气太热,壮年牧民还能扛住,体弱的孩童和老人必会遭上一场大罪。

几名部落首领曾随本部使臣到过长安,知晓汉人有采冰储存、夏季解暑的法子。奈何部落习惯逐水草而居,一年到头都在迁徙,又是住在帐篷里,别说不知道如何储冰,就算是知道,采集来的冰块也留不住。

归降汉朝之后,羌部的生活迅速得到改善。进入炎炎夏日,发现能在城内市到冰,而且不只能用来降温解热,还可以入口,羌部首领都是二话不说,开出数倍的价钱,就为能多买一些。

冰和粮食不同,无论价格高低,都不会对郡内产生多大影响。

羌人愿意给高价,乐意伸出脖子当肥羊,赵嘉自然没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只要不赖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说一车,就是十车,照样供应得上。

不想一次薅秃羊毛,赵嘉才定下限额,规定每次开市,出售给羌人的冰块不超过三车。至于羌人内部如何分,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值得一提的是,羌部中不乏有经济头脑的人。知晓畜场市冰的大车不会进胡市,硬是从买来的冰中分出部分,以更高的价格出售给远道而来的胡商。

一小碗冰就能换五张上等的兽皮,貌似很不可思议,可愿意被宰的肥羊却排成长队,能绕胡市整整一圈。

尝过其中的利润,野利首领做梦都想多分一些份额。

打听出赵嘉喜欢买马驹,他特地请乌桓人帮忙,联络上一支大月氏商队,要求对方运来一批好马和马驹,并且主动出面,使出浑身解数,帮赵嘉压低价格。

对方诚意十足,赵嘉投桃报李,答应多市一车冰,价格不能降低,不过可以赠送两罐野果汤。

野利首领大喜过望,一张带着刀疤的凶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太过直白的恭维,赵嘉难免有点尴尬,咳嗽一声,转过头,瞪了看好戏的屯长和队率几眼,示意队伍加快速度,尽速将恶徒押往囚牢。

将人交给周决曹后,赵嘉命郡兵返回军营,仅带一什骑兵前往太守府。

经过连日审讯,人犯的口供堆满半间书房。

王主簿亲自带人整理简牍,将恶徒、商贾和僮仆的供词进行对照,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摘出最重要的部分,重新抄录之后,送到魏太守面前,以备送往长安。

魏悦押送人犯回城不久,就被魏太守抓壮丁。赵嘉请见时,魏三公子已经埋首案头大半日,身边的简牍都堆了半人高。

“阿多回来了?”

魏尚坐在屏风前,神情稍显疲惫。王主簿和魏悦分坐左右,在赵嘉走进书房时,依旧落笔如飞,忙得头也不抬。

行礼之后,赵嘉跽坐到魏太守面前,上报抓捕恶徒的经过,并道出在村寨中的发现。

“未曾深掘,粗略估计,藏于地下的尸骨不下两百具。”

魏尚停下笔,命婢仆送上冰过的果汤,随后指向屏风右侧的大堆简牍,告知赵嘉,他报知的情况,在其他恶徒据点也有发现。简牍中所记载的,都是往年失踪的人口,以及多年未解的旧案。

“边陲之地,逢战乱匪盗,失踪之人不知凡几。本郡人尚有户籍可查,外郡人最为难寻。”

恶徒嗜杀成性,动手之前,根本不会去记自己杀的是谁。

时间长了,别说核对死去边民和商队的姓名籍贯,包括曾沆瀣一气的商贾,以及被收买驱使的无赖,他们照样记不清楚。

赵嘉翻开一卷木简,看着上面记载的姓名,眼前又浮现出累累白骨,思及其中大多是无辜边民,死后不知姓名,无法立碑入葬,不自觉攥紧手指,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见赵嘉低头不语,神情有些不对,魏悦忽然停下笔,向魏尚告罪一声,取过赵嘉手中的木简,在他愣神时,拉着他走出书房。

房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王主簿抬起头,看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又将目光移向魏太守。

“使君,赵郎君尚且年少。”

“我知。”魏尚无声叹息,拿起落在地上的木简。

“那为何……”

“知匈奴之恶,才可放下不必要的仁善。”魏尚卷起木简,重新放到屏风旁,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豺狼之辈,屠尽方能解除后患。阿多年少,性情过于温和,不入仕则罢,今已为县尉,性子不改一改,于他今后绝非好事。”

王主簿沉吟片刻,不得不同意魏太守之言。饮一口变温的果汤,道:“三公子所行是使君授意?”

“阿悦自己的主意。”魏太守轻笑一声,“两人一同长大,情谊甚厚,来日入朝也可互为助力。”

当初赵嘉离开太守府,魏悦冒了整整一个月的冷气,让习惯他笑脸的魏尚都吓了一跳。

虽然魏三公子很快恢复“正常”,但经历过这一变化,魏太守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从子,远非表面看起来的温和无害。

自那之后,魏尚抓紧对魏悦的教导,更是越过亲子,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

身为魏尚的继承人,魏悦要扛起的不止于一家,而是魏氏全族。

做出这个决定,魏尚从不后悔。哪怕夫妻反目,次子久居长安,父子关系疏远,他也从不曾动摇。

景帝废临江王改立胶东王,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刘荣不缺才干,作为守成之君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做得很好,但他缺少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剑指四方,挞伐强敌的锐利。

经过两代积累,汉朝已经具备同匈奴硬捍的实力。长安需要的不再是一名温和的君主,而是能横扫天下,开疆拓土的强硬帝王。

景帝清楚意识到,要铲除北边的强敌,他的继任者必须强横,甚至专横,就是不能温和。

所以,刘荣被废,刘彻成为太子,完全是历史的必然。

魏尚也面对同样的选择。

在罢官赋闲的几年中,他见多人情冷暖,看到的东西远比在任时多得多。

如果长子没有战死,本该是能扛起魏氏的最佳人选。

可惜时光不能倒转。

然而,即便能够重来一次,魏尚也不会拦住儿子,不许他上战场。汉家儿郎本就当沙场立业,将敌人的头颅踩在脚下,用匈奴的尸骨和鲜血铺就晋身之路,虽死无悔!

次子不同于长子,才干不缺,性情却显得优柔寡断,该决不决,该断难断。魏尚试过教导,奈何收效甚微。

至此,魏尚必须承认,以次子的性格,能扛一家,却无法负上全族。

经过慎重考量,魏尚越过亲子,以从子魏悦为继承人。后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从军不久就立下大功,新硎初发,展露出将相之器。

魏尚可以肯定,魏悦将来的成就必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更会高出自己。

赵嘉是魏悦的玩伴,两人幼时结下情谊,如能继续加以稳固,将来踏入长安,就是旁人无法动摇的默契和根基。

身为太守属官多年,王主簿自然能猜出魏尚的打算。当下没有多言,饮尽碗中果汤,继续埋头案牍,争取在掌灯之前,将手边的供词全部梳理一遍。

书房外,赵嘉被魏悦一路拉着向前,穿过两条回廊,又穿过一扇院门,直至来到魏悦位于后院的书房,脚步方才停下。

“三公子?”赵嘉面露不解。

魏悦没出声,推开房门,大手按在赵嘉后背,几乎是将他推进屋内。

待屋门合拢,魏悦背靠木门,凝视赵嘉,脸上不见熟悉的笑容。

赵嘉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嘴巴开合几次,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情形太过熟悉,记忆中,每遇到心情不好,他就会被魏悦带来书房。赵功曹战死的消息传来,他更是被魏悦抱在怀里,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凉,双眼都被泪水蒙住。

第一次,赵嘉主动抱住魏悦;也是在那一次,赵嘉心中的某根弦开始松动。等意识到那根弦究竟代表什么,赵嘉已经搬出太守府,并开始刻意疏远自己的幼年玩伴。

“强敌之恶甚于阿多所想。今日之事,今后还将见得更多。”魏悦身体前倾,单手按住赵嘉的肩,手指用力,打破沉默。

“更多?”

“更多。”魏悦直起身,只是仍未收回放在赵嘉肩上的手。

想到匈奴南下之时,边地烽烟四起,边民朝不保夕;想到击破匪寨,挖掘出埋藏在地下的累累白骨;想到手持简牍,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感受,赵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阿多可还记得我日前之言?”魏悦凝视赵嘉,一字一句道,“路有荆棘猛兽,当以刀斩箭击!”

字句入耳,犹如雷声轰鸣。

赵嘉闭上双眼,再睁开,复杂变作坚定,整个人犹如宝剑开刃,刹那间锋芒毕露,锐利慑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匈奴探子能藏身边郡,躲在魏尚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一躲就是数年, 除了抓住边郡大佬的盲点, 杀人灭口眼也不眨,同样要靠几分运气。

然而, 随着沙陵县最先查出端倪,郡内的盖子陆续被揭开,这些探子的好运终于到头。

郡中大佬亲自c,ao刀, 可疑的村寨里聚一个个过筛子, 恶徒据点尽被捣毁。同恶徒串通的商贾, 甘愿被驱使的匪徒无赖,接连都被查出, 一个接一个押进官寺严加审讯。

经过严密排查, 单云中一郡, 活捉的疑犯就超过两百。其中有半数证据确凿, 或是探子伪装的边民,或另有身份, 在数年之间, 直接间接为草原传递消息。有的更是建起里聚, 成为贩僮商队的转运点, 帮忙送间入长安。

随着疑犯接连吐口, 送入太守府的供词成倍增加。书房中实在放不下,隔室都被堆满。

值房内的灯火彻夜不熄,书佐文吏熬油费火, 通宵达旦,写成的简牍堆积成山,刀笔的损耗直线攀升,小吏送墨都是成箱。

郡内抓捕工作结束,赵嘉没有返回县中,同样被魏太守抓壮丁,和魏悦一起“押”在书房,帮忙整理供词,核对历年失踪人口。

在核对过程中,赵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停笔,神情变得凝重,眉心拧出川字。

“阿多可是想到什么?”魏悦同时停下笔,捏了捏额角。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每日焚膏继晷,不离案头,最多睡不到两个时辰,纵然是体力再好,也难免会感到疲惫。

“我在想,这些失踪人口,多数只有简单记载,无法核对之下,是否会被冒名顶替?”赵嘉摊开木简,指着上面记载的姓名,道出心中所想。

“冒名顶替?”魏悦动作微顿。

“边陲之地常有战祸,匪盗也时有出没,里聚消失,亲族不再,除留在官寺的户籍,无人可证其身份。”赵嘉沉声道,“假使不在云中郡,会否顶其名潜入他郡?”

汉初的户籍制度不比后世,甚至比秦朝都稍有逊色。

户籍制度不够完善,使得不法之徒有空子可钻。尤其是边郡,郡内大佬非是没有意识到问题,也不是不想解决,而是受到条件限制,压根没法解决。

彼此传递书信、交换消息就是最大的难题。

汉时延续秦制,十里一亭,五里一邮,有专门的邮人负责传送书信。边郡邮人均备有快马,就为保持消息畅通。

然而,边郡烽火不断,隔三差五就要和匈奴抄刀子开片。一旦战鼓声响起,郡内青壮都要上战场。

邮人擅骑,熟悉地形地貌,又属于官寺的在编人员,经过训练,是斥候的最佳人选。

以沙陵县为例,三年两次大战,中间还有匪徒s_ao扰,游徼亭长最近才补全,七成都属于临时上岗。县中的捕盗、亭卒、邮人都有空缺,估计到秋收时也未必能补足。

即使能补足,保不准匈奴又会来,到时候,县中上下再次披坚执锐,谁也无法断言,能回来的究竟有几个。

邮人三天两头空缺,各邮近似于空设,有等于没有。

官寺之间传递书信基本要靠飞骑,边民要送信就只能依托于行商。

这样的通讯方式,加上边郡人口流动的特殊性,除非数十口同时迁移,否则的话,仅是少数几个云中边民迁入他郡,官寺之间根本不会互相通报。

随着赵嘉越说越深,魏悦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当下推开写到一半的竹简,重新展开一册新简,将赵嘉所言尽数录下。

“此事需尽快禀于阿翁。”魏悦写字的速度极快。实在是工作太多,想不快也不行。

赵嘉点点头,同样展开一册新简,写下针对此种情况的数条建议,递到魏悦跟前。

两人通力合作,条陈迅速整理完毕。

魏悦起身去见魏尚,赵嘉主动帮忙,搬来魏三公子案上的简牍。

面对跟前的“两座大山”,赵嘉深吸一口气,一把 起袖子。白天做不完,今晚就不睡了,挑灯夜战!

“阿多。”魏悦走到房门前,忽然又转身回来。在赵嘉面露疑惑时,从几下取出一只漆匣。

漆匣上的花纹很是眼熟,赵嘉确信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不等他想明白,魏悦已经打开匣子,取出一颗饴糖,递到赵嘉嘴边。

“三……”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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