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夫人连夜拉着弟弟写了十几封赏花宴的请柬出去,不到半日各家便纷纷回了信,坚定地道狄夫人实乃女中豪杰,淑娘更是条铁骨铮铮的娘子,我们必来给英雄捧场!
只来了后见狄夫人容色更胜往昔,一时哑了声儿,纷纷问她:狄姐姐怎个保养法子,几日不见竟跟春花似的娇艳!
狄夫人说:三分喜事七分胭脂,离了坏男人谁都得年轻十岁!
说完便将制好的紫茉莉润脂膏拿出来给大家看。
诸位夫人中也有不少买过的,当下便眼前一亮,狄夫人顺势说道:这膏润泽肌肤,孕期也可以用些润唇。
说到孕字,夫人们便回了神,想起了正事儿。
大冷的天儿哪有什么花,如今狄家就一进的宅子,坐院子里人都快冻死了,大伙儿还硬挺着不挪动,胡乱赞了两句狄夫人头上的绢花栩栩如生,便拣着话儿问淑娘:剖腹产子真的能成?那以后咱们岂不是人人都不用疼一夜了?
狄夫人记得清楚里头的忌讳,忙摇头解释。
众夫人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都面色复杂,还有人问:里头住的可真是弟妹?可能出来见一见?
别是给弄死了,装神弄鬼的糊弄人!
自然是淑娘。狄夫人笑:淑娘虽剖腹次日就下了床。但这会儿还不足一月,尚在屋里坐月子。
大家便为难起来,做月子总不好叫人打扰。
淑娘在里头中气十足地喊:姐姐净说怪话,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大伙儿竖着耳朵听得精神一振,狄夫人装模作样底思考一番,惹得众人赌咒发誓不得乱说话,还将紫茉莉卖得一干二净,才犹豫地将人带到卧室。
大伙儿咂嘴道:狄姐姐也是,咱们都是自家人,这般大的事儿,事先也不打发人来说说,便是做不得什么,也能在院子里给弟妹鼓气不是?
狄夫人笑着点头:下回妹妹家有人剖腹,我一准过来守着,不叫妹妹这番心意白费了去!
大伙儿已经忘了怼回去,实在是浑身干干净净,正在做提臀操的淑娘已经震得大家头皮发麻。
大伙儿张大了嘴巴,忍不住道:你真给人开了肚子?
这看着比她们正常产子的妇人都快活,哪像动了刀的?
屋里都是女人,淑娘想着鱼姐儿,一狠心,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肚皮。
伤疤是做不得假的,孩子也做不得。
众夫人回家时还晕乎乎的回不过神,老天爷,那么长的伤疤,竟这般久就能行动自如了,月子都还没坐完!这就能活蹦乱跳了?
大家都是生产过的妇人,家中还有待嫁的女儿,娘家也有姊妹,难保有朝一日鬼门关不会开在自家肚皮上,若剖腹产子真的能行,岂非大伙儿都多了一条命?
夫人们对这事儿太有兴趣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说话,大家平日在家也没个事儿做,又是南水县最有影响力的妇人。
于是没得几日,芹娘和鱼姐儿的赌约便随着淑娘剖腹生孩的消息传遍了南水县。
赵掌柜也在门口贴了张告示,五年内,南水县家贫无钱治病的女儿若身体有疾,保和堂分文不取。
造势,跟谁不会似的。赵掌柜看着告示满意一笑,
秦大夫心说,虎父无犬子,赵家爷俩都是正宗的败家子儿!
生的希望
南水县一处种满藕花的乡中,一位身材瘦小,肚如大瓜的妇人正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门外赤脚郎中道:你家儿媳这般大的肚子却胯骨窄小,无论如何也是生不下的,如今孩子已经满八月,若这会儿开了催产药,说不得侥幸可活。
婆婆呸了一声,果断道:她盆骨窄小不能生养,便是活着也不能生下一胎,倒让我孙儿早产伤身,还不如攒了银子再娶个屁股大的。
妇人惊恐地躺在床上,手死死地抓住床单,咬紧被子不让自己叫出声,后边大夫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了,等婆婆一走,便下床自己慢慢走回了娘家,抱着娘哭着说:他们想要我的命!
妇人娘家一穷二白,爹看着四面光的墙和外头嬉笑的亲孙,沉默会儿,劝她:你已经嫁了出去,算不得家里的人了。
娘看着女儿高高耸起的肚皮和小小的人掩面哭泣,却不出声。
妇人渐渐寒了心,抬脚往门外走,只不知如今何处可以容身,便在门口站得略久了些。
嫂子冷眼看着小姑子,翘着腿儿吃了最后两片鱼糕,一脚踢倒新打的洗衣水。
水顺着泥巴地直流到妇人脚边,鞋底都被濡湿了,妇人脚心一凉,低头看着这盆水逐渐回过神来,没有回头再看娘家,顺着小路慢慢地散心。
路边有在城里打短工的乡人正说起淑娘剖腹生产,鱼姐儿愿为南水县所有女子看胎的事。
妇人抱着肚子听得怔住,走过去拉着乡人,声音又涩又哑:五叔,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能救生不下孩子的妇人?
五叔看着侄女儿过大的肚子,想起乡里的传闻,叹了口气,没敢把话说太满:我在主家做活儿听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城里那个娘子据说还活着,你叫你相公带着你去看看。
妇人连忙道:那大夫叫什么名字,她要多少钱才肯为人治病?如果太多,她也拿不出来。
好似姓张,叫什么鱼来着。五叔还真知道这个,感慨道:若是真的,你便是赶上了好时候,她说给贫户女子看病只收诊费,听说保和堂给她挪了一间屋子接生,药材都是保和堂出。
这不是活菩萨么,五叔自己不是很信,但他也从小见着云娘长大,真看着她试都不试一下便抱着肚子等死,总有些良心不安。
旁边地里正有两夫妻,男的在耙地,妇人坐在路边席子上给男人倒水,这两人便是谷二郎和豆娘。
豆娘这一二年身子渐渐好转,前几月还去保和堂找过鱼姐儿扎针培本固元,听到姓张的小大夫,又是保和堂的,琢磨一下便觉得是鱼姐儿。
豆娘也是胎儿过大险些死在床上,对一样的女儿更多几分同情,起身道:若是保和堂的小张大夫,这事儿便八九不离十,我就是她治好的。
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乡间没有秘密,就算她嫁了出去回门时也听过豆娘,豆娘生产时她还去瞧过,床上血流不止,谷家都不给她垫褥子了脏得太快,
后来豆娘活着回了乡,这事儿引得周围的娘子都来看她,问她。云娘是嫁出去的女儿,具体的事她不是很清楚,但豆娘还活着,豆娘的肚子当时比她还小些,生下的儿子足足有□□斤。
云娘想起婆婆和爹娘的话,掐紧手心回家偷偷摸了二钱银子出来,看着门口擦汗的丈夫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保和堂看大夫。
如果不愿意,她就偷偷跑掉,然后再也不回来。云娘心道。
丈夫看着云娘没有一点笑模样的脸,他也知道娘对云娘的想法,但少年夫妻,才成婚几载而已,又如何真舍得叫她等死,看着娘不在,便咬牙点头说:我这就去借推车,我们连夜走。
云娘舒了一口气,将钱藏在袖子里,心头愁云大散。
大桑乡,大桃乡,晚来乡
南水县许多乡的许多妇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一日,许多没有银子看病的孕妇,都或带着丈夫,或自己偷偷带着钱财往保和堂来,往小小的竹枝巷子来。
她们听说,这里有生的希望。
初春,张知鱼背着小药箱从赵家出来后,便直奔顾家,顾慈这几月长高了一大截,之前他身体亏得厉害,身子骨便如一朵细茎弱荷,如今长得比她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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