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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你行事多有不便,褚医师让我在旁照看着,我走了,你做起来不是就不大方便麽?”
“我说了不必。”沈湘语气不耐烦了一瞬,又恢複正常,“岚山镇还有许多重伤的人,您去照顾他们吧。”
“好,那我失陪了。”何诗雁本身并不是热情的人,更多时候是进退得当而不愿与人纠缠,这些日子能让她劝到这个份上也实属不易了。
出了这里,何诗雁端着粥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样守在门口。
“夫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何诗雁擡起头,颔首道:“小姐。”
“夫人怎麽端着粥候在这里?沈小姐已经歇息了吗?”俞轻风询问。
“不是。沈小姐精神不济,不愿意见外客。”何诗雁解释道。
“原来如此。”俞轻风接过她手里的粥,“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我们恰好找沈小姐有事,这粥就交给我们吧。”
“也好……”何诗雁的确是十分疲惫了,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不过我担心沈小姐不愿意见人。”
“没事。反正我们也无事可做,不如帮您分担分担。我们都听褚医师说过了,您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我都有些后悔当初让您留下跟着我们受罪了。”俞轻风见何诗雁面上神色实在疲惫,连忙道,“我跟您赔不是。”
“啊,说哪里话。”何诗雁微笑一下,“那我便失陪了,有劳二位。我就去近旁的空屋子里歇歇,有事随时唤我便是了。”
“您放宽心休息,心里也不要总惦记着这事,好好休息就是了。”俞轻风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看着手里已经有些凉的红枣粥,轻声叹了口气。
萧鸢上去叩了叩门,里面传出沈湘的声音:“谁?”
“是我,萧鸢。”
“……”里面沉默了许久,“……请进……”
“沈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来探望,实属抱歉。”萧鸢进门,沈湘靠在榻上,一只袖子空蕩蕩地垂下来。她的头发上还戴着一副华丽的珠钗,可能是程阁主给她的,此刻有些歪斜,更显得无比讽刺。
“没事,你们今天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沈湘认真地看着二人,随即又把头垂下去,“这是我这些日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现下情势越发危急了,我们打算到溧阳去。沈小姐,你是愿意去溧阳,还是想回广陵去呢。”萧鸢开门见山道。
“这些事,我一个残废又怎麽会说了算呢。”沈湘自嘲地笑笑,肩膀抖了抖,“罢了……即使我现下是个完好的人,说的话也不会有多大分量的……”
“这件事,全凭你自己决定。”萧鸢认真道。
“……如果让我来决定的话……”沈湘眼里又有了水雾,“我想死……我好想死……”
“你知道吗……那位每天看着我的夫人,根本不是为了帮我做那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是……是怕我寻短见……是怕我死了之后让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得安生!”沈湘整个人都在抖,“可是没有人,没有人问我一句我愿意吗……问问我拖着这麽一副残破的身体……这样不伦不类地活着到底是种什麽滋味……”
“没有人……没有人问过……我什麽都没有了……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累赘……”
“姐姐,你明白的,我现在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我明白。”萧鸢沉静道,“如果你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想的,那我向你赔不是。我想,如果我那天没有听罗小姐的话去月湖楼寻你,你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如果我那天晚上什麽都不问,只是把麝香点上,你是不是会少一重悲哀。”
“沈小姐,无论你多麽想寻死,把死想成一件多麽无所谓的事情,在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也会后悔的。”
“姐姐为什麽一直这样劝我呢……”沈湘擡起头看她,死灰一样的眼睛看得萧鸢心里一惊。
萧鸢笑笑:“你不必担心我是因为别的什麽原因劝慰你。不瞒沈小姐,就是下一刻整个岚山镇里的人都死光了,于我而言都不是大事。非亲非故的,谁在意谁呢?”
“只是,我想到在一年多之前,我到一家客栈喝了一碗粥,喝了一杯茶,老板同我说诗书深奥难懂,没有人间烟火来的痛快。我觉得这两句话说的是极好的。”
“可傀儡肆虐,人间烟火被糟践得千疮百孔。沈老板不愿意等等吗?”
“我……”沈湘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萧鸢口中的“沈老板”就是自己。
“沈老板这样年轻,还怕自己等不到麽?”
“自然……不怕了……”沈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