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秀才情场失意了
李梦鱼被甜汤呛到之后就心气不顺地点了两盏油灯进了书房,看他那样子,恐怕是想彻夜练字。
陆长安也没心思管他,他现在是心里空空落落的,指尖都难受得抽痛。
木头,他真的不肯留下来了,陆长安绝望地想。
陆长安呆呆地躺在床上,两眼空白,连脾气都没有力气再发。
只是看梁木头最近的反应,也并不像是对自己无动于衷的样子啊,难道,难道自己猜测得果真不错,梁木头真是那日通缉令上的人?
陆长安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梁选了,从此又只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上,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陆长安眼睛通红地爬起来,摸到桌子边上愣愣地喝水。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李梦鱼如一缕游魂一样飘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倒在了陆长安床上,裹紧了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埋在里面。
一对难兄难弟,一个埋在床上落寞,一个坐在桌子边失神,不同的遭遇,一样的说不出口的伤悲。
良久之后,陆长安回头看了看霸占了自己床的李梦鱼,只得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书房那边睡,他的床不大,他现在可没有心情跟别人挤地方了。
陆长安站在房门口看着梁选那边的房间,只是屋里已经灭了灯,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陆长安瘫在书房的炕床上,心里总觉得今晚肯定会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只是他心里难受,脑子全变成浆糊,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陆长安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像个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一样,一抽一抽地小小声哽咽。
接到丑时,哭累的陆长安刚刚阖上眼睛要入睡,就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似乎是谁起来了。
陆长安瞬间睁开了红肿眼睛,谁起来了?!
左偏房,梁选轻轻地打开窗,借着映进来的月光,将床上的被子、枕头一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叠放好。然后打开一张青黑色的布,将柜子里所有的陆长安给他买的衣服放进去,打了一个简单的包袱。
梁选闭了闭眼睛,在这一刻脑海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只剩下一个陆长安,大笑的、使坏的、娇憨的、生气的、肿着眼睛的……
如果能晚几个月再碰上陆长安那该多好啊,他做完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能全身而退,活下命来,那时候他就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能毫无保留地喜欢陆长安,能珍而重之地接下他的撒娇他的挑逗他的引诱,也不用掩饰不必压抑自己对他的喜爱与欲望。
梁选难过地红了眼眶,拳头几乎攥出血来。
他悄悄走到陆长安的房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袋,双手合十,将所有心底无法诉说的感情都放到里面。
他蹲下来想将小锦袋放到门槛上,然而在摆下的前一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地就这样与陆长安告别。
梁选握紧锦袋,轻轻地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很细微的呼噜声,一点点月光悄悄探进来,将房间里的摆设映出大体的轮廓,但梁选清楚这里的一桌一椅,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陆长安的床边。
梁选单膝跪下,抖着手指将小锦袋放到熟睡的人枕边,他闭了闭眼睛,心痛得难以呼吸,此次一去,不知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可能这就是他与陆长安的最后一面了。
梁选撑着床边,虔诚地探下身,要在熟睡的人眉心处印下一吻。
“!!!”正赤脚站在门口的陆长安在这一刻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来,原来梁选喜欢的人是李梦鱼!
梁选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闻到了熟睡的人头发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味,他心里浮起一点疑惑,梁选想将帐子拉开一点,让月光映过来,好看清楚一点床上人的面容,然而房门却被人“啪”一声用力推开了。
梁选猛地扭转头,只见澄净皎洁的月光下,陆长安正一脸狰狞地看着自己。
“……”
梁选简直嘴角抽搐,他只得将小锦袋取回来,捏在手心里,然后脚步沉重地走出门,打算亲自将东西交给陆长安,只是不知道这人愿不愿意收下呢。
陆长安站在廊下,又伤心又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冷笑道:“包袱都准备妥当了,现在是要依依不舍地跟你的小宝贝道别了么?”
梁选被他那句“小宝贝”弄得俊脸发红,陆长安犹自不知,他心里又难过又恼火,简直想狠狠揍一顿这个该死的混帐。
“你走什——”
“我以为是你。”
陆长安后半截话还卡在喉咙里,他怒道:“什么——啊!”他反应过来梁选说的“以为是你”是什么意思了!
陆长安难以置信地瞪着梁选:“什,什么?”
梁选手有点微微发抖,他将小锦袋递给陆长安,郑重地说:“这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
陆长安愣愣地将小锦袋接下来,他讷讷地问:“这是什么?”
梁选握了握拳,声音低沉,他说:“长安,我要走了。”
陆长安要解开袋子瞧个究竟的手一顿,他简直想马上将小锦袋摔回到梁选脸上:“哈!哈?你走?你走去哪?”
梁选专注地看着他:“对不起,长安。”
陆长安眼里漫起一点泪光,他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作声。
梁选难过地喘了一口气,说:“你要保重,如果,如果……”如果我有命回来,定然不会再辜负你。
梁选动了动手指,想要牵一下陆长安的手,终究没有伸过去,他低下头,转身走了。
陆长安泪眼朦胧中,看着梁选身形高大,却孤孤独独地在黑夜里离开,陆长安只觉被这一幕刺得眼睛生痛,他几乎想脱口叫住梁选,想让他做完他必须要做的事后,赶紧回家。
陆长安难受得连指尖蜷缩发痛,他蹲下来抱住膝盖,呜呜直哭。
一身单衣的李梦鱼赤脚走出来,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陆长安,连对方将脏兮兮的鼻涕泪全抹他肩头上也强自忍下了。
过了一会儿,李梦鱼动了动沾上尘土的脚趾,觉得实在再也忍不了,他说:“行了行了,哭完没有?哭完赶紧去烧水给我洗澡洗脚,啊,还有给我准备一套干净衣服!”
陆长安:“……”他哽咽道:“滚!”
第六十章 饭都吃不上了
陆长安捏着那个小锦袋整整萎靡了两天。
李梦鱼几人简直是夹着尾巴侍候他,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陆长安揪着耳朵吼一通。
然而陆长安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梁选离去而被抽光了,现在一动也不想动,根本没有心思发脾气。
李梦鱼拿眼偷偷地观察歪在躺椅上的陆长安,小声对旁边的关行三说:“他这样多久了?”
关行三准备解衣带给自己上药:“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呆坐在那里。”
李梦鱼用手肘杵了一下关行三:“你去叫叫他。”自从关行三露了一手好字后,李梦鱼对他不免亲近了一点,唉,外貌不行,有内在也勉强罢。
关行三嘶了一声:“小公子,你小心点,现在梁选走了,你可小心别把老子的伤口弄裂喽。”
李梦鱼回头瞅了他一眼,于是不小心瞥到了关行三那厮结实胸膛上的浓密胸毛……李梦鱼打了个冷颤,同时又有点脸热,他嘟囔道:“莽汉。”
李梦鱼又说:“算了,不用你去叫他了,你赶紧上完药去做饭吧,我饿拉。”
关行三瞪眼道:“你不是说老子做的饭难吃吗?
李梦鱼:“……”
自从梁选走了,陆长安就变成只会喘气的木偶人,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没人会做饭!现在甚至连烧水煮口茶喝都成问题!
这山上的日子简直是要过不下去了!
李梦鱼郁闷地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额头,上面的蜜蜂蛰伤还有红印,但幸好没有肿起来,看来关行三弄的那什么青苔汁确实好使。
他倒是想快快下山回家,只是陆长安这副鬼样子,他实在不敢离开啊。
李梦鱼抬头看看日头:“罢了,算算时辰,李小福也快买完东西回来了,候着吃他带回来的东西吧。”
只是李小福此人最是不靠谱,他大清早就进了城,结果等院子里三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还没回来。
李梦鱼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地坐在椅子上:“已经过了午时了……饿,我饿。”昨天也没吃上什么东西,今天又饿了大半日,简直太难为他这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了。
关行三走过来瞅了他几眼:“你这样子不行啊,看来着实饿得不轻,我出去摘几个果子回来给你填肚子吧。”
李梦鱼晕乎乎地说:“我也去。”
他站起来,软软地拖着像面条一样的双腿,跟着关行三往外走。
陆长安依然坐在槐树下,呆呆地出神,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李梦鱼摇头,诗兴大发地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啊!”
踩上台阶后就被自己飘逸长袍缠住鞋子的李梦鱼重心失守,眼看着就要扑个狗吃屎!
走在他前面的关行三迅速反应过来,劲臂揽着李梦鱼瘦腰用力一扯,李梦鱼整个人摔到了关行三身上!
那边正好侧头望过来的陆长安:“……”呵,好一对狗男男!
李梦鱼面红耳赤,挣扎着推开关行三站好,他色厉内荏地说:“干,干嘛啊!我昨天就见你穿这件袍子了!一件衣裳穿两天,居然……”居然敢抱本公子!
关行三搓牙:“嘿,老子走镖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不漱口都是常事,两天不换衣裳怎的了。”
李梦鱼:“……”好了好了,现在他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李梦鱼怒道:“罢了,你自己吃你的果子去吧!”
关行三哈哈大笑,潇洒地走了。
李梦鱼又软着腿要走回来,然后转头就看见陆长安正睨着眼面无表情地瞅他,李梦鱼:“……”
“回神拉!?”李梦鱼难受地摁了一下空荡荡的肚子,期待地说:“振作起来啊,陆长安,赶紧去厨房给我下碗面吧。”
陆长安:“……”
陆长安其实也饿得有点头晕眼花,梁选走了,剩下的这满院子人都是等着被侍候的大爷,一个两个,生个火都生不好,更遑论做饭了。
唉,又想起梁木头了。
陆长安眼神又开始放空,想起梁选走的那一晚,他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喊出那句“早点回家”呢,如果喊出来了,是不是就能和他还连着那怕一丁点儿的牵挂?
陆长安捏着小锦袋,慢慢地揉搓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里面是一只墨绿色品质上佳的古玉板指,即便陆长安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一个小板指恐怕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也更印证了陆长安对梁选身份的猜测。
人家确实不是流落到南风馆的,只是y差阳错中,梁选被自己买下,从而打乱了他潜伏在南风馆的计划而已。
陆长安将古玉扳指拿出来,套到自己的大拇指上,但他的手指小,套在里面晃晃荡荡的。
旁边百无聊赖地李梦鱼却是眼前一亮:“咦!你怎的有这样一个好物件?”他伸长了脖子,说:“与我看看。”
陆长安递给他,又闷闷地交代道:“是梁选的,你小心点,别摔坏了。”
李梦鱼两指掂起那个扳指,放到阳光下仔细欣赏玉质:“诶?里面有字!”
陆长安耳朵竖起来一点,心道不会是什么老土的表白心迹之类的字罢?
“是一个姓!啊!?梁选姓梁啊,这……他偷了人家的东西吗?”
“…………”陆长安瞪眼,他将扳指抢回来,对着日光仔细看,只见古玉扳指里侧,分明刻着小小一个“李”字。
李梦鱼讪笑:“可能是他重要的人给他的吧。”
陆长安若有所思,娇嫩的指腹轻轻摩挲那个小小的“李”字,他说:“你之前不是说十年前李家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了吗?你再给我详细说说这里面的事罢。”
第六十一章 他在算计你
李梦鱼想了一会儿:“其实我也只是听我爹提过几句,具体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我爹说大火发生前,李家也不过才搬来我们龙江城两年多,李家人倒不多,主人家就老爷夫人并一个稚龄幼儿,李家富裕,听说现在的张家商业原来叫李家商行,只是当年一场大火将李家全烧了个ji,ng光,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所以就由搭档张老爷将商行全部易到了自己名下。”
“因为这场大火起得蹊跷,张家又得益颇多,所以大家才猜测那场火灾另有内情。”
陆长安问道:“李家那个小儿子当时多少岁?”
李梦鱼诧异地说:“你是怀疑……”
“嗯,”陆长安点头。
李梦鱼皱眉道:“多少岁我爹倒没有提及,你若真想知道,我回去再替你打探打探……啊,当时我爹好像说,那大火似乎是从主屋开始烧的,因为李家主仆十一口人,就李老爷夫人儿子一家三口几乎被烧成了灰。”
陆长安闭上眼睛,觉得攥在手心里的玉扳指透出了一点凉意。
“在聊什么呢?”关行三用衣袍兜了一大包果子回来,见陆长安和李梦鱼两人有气无力地歪在椅子上,便随口问道。
李梦鱼摆手:“无事,”他看着关行三乱七八糟地胡乱兜着的果子,忙说:“怎么不用篮子装,赶紧洗……罢了,我来吧。”
结果李梦鱼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公子,洗个果子都能把自己手给刮伤了,关行三嘲道:“得了,让开吧,你们就是等着被侍候的命。”
几人胡乱吃了几枚果子,又眼巴巴地等了两个时辰,李小福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幸好他买了一大堆糕点熟食回来,总算以功抵过。
“我还回了一趟家,”李小福说,还十分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帖子和两本书:“这些是投到府里找少爷你的帖子,还有这两本书,老爷说,让你在这里也不许偷懒呢。”
李梦鱼:“……”李小福你是夏日的小棉袄吧,这般烧心!
李梦鱼吃饱了肚子,才有心思拆那些帖子:“啧,都是一些花会,诗会的帖子……咦,周先生的信?……啊!”
李梦鱼快速看完信,脸上有点不可置信:“长安,你看一下。”
陆长安正捏着一块r_ou_饼没滋没味地啃着,闻言随手接过了信:“!!!”
李梦鱼迟疑地说:“周先生说你离开书院之后就了无音讯,这不对啊,你不是说这期间有请杨观文替你递拜贴,送画的吗?”
陆长安面色有点不太好看。
李梦鱼轻声道:“我怎么觉得,杨观文似乎在算计你?”
陆长安顿时觉得嚼在嘴里的饼咽不下去了。
这么一想,确实奇怪得很,周先生一向放诞不羁,且又喜爱陆长安才华,断不可能这般置气,陆长安多次求见而不理。
原来是杨观文从来没有帮他递过消息吗,这就怪不得了。
只是杨观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梦鱼怂恿道:“我们下山去找他问个清楚吧!”正好赶紧离开这里,饭都没得吃,实在待不下去了。
陆长安捏紧了锦袋,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第六十二章 黑皮显老成
陆长安几人要下山,关行三居然死皮赖脸地要留了下来!
李小福惊奇地说:“陆公子都不在家了,你还留着干甚?为何不回你的镖局去?”
关行三啧了一句,伸手照着李小福后脑勺刮了一下,笑道:“瞧把你这小崽子给机灵的。”他又解释道:“老哥这次被人埋伏,时机实在太凑巧,嘿,镖局里肯定有王八羔子出卖了老子。”
他摸摸头,咧出一嘴大白牙,对陆长安说:“所以就当帮老哥一个忙?”
陆长安转念一想,自己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舍得他觊觎的,人爱住就随他住吧。
“可以。”
关行三乐呵呵地抱拳:“小秀才就是仗义!”汉子面庞上露出真诚之意:“老哥这次欠下你们几位天大的恩情,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日西沉,天边漫着一片的暖金红,关行三站在小院门口,目送陆长安三人拉着驴、马下山。
良久,再也瞅不见人影了,关行三才二指作哨,放在口中尖声打啸。
下一刻,树丛那边就闪出一个背着包袱的高大身影,竟是离去两日的梁选!
关行三搓着牙花揶揄他:“啧,老子看你竟是一步也没曾离开嘛。”
梁选看着憔悴了一点,嘴唇下巴长出一圈青色的胡子,他问:“长安要去哪?”
关行三咧嘴笑道:“嘿嘿,他啊,老子看你最好还是追上去,那小秀才要进城寻人麻烦了,他那把小骨头,啧,”关行三摇头:“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呵!还跑挺快。”
关行三看着梁选跑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嘿嘿。”
陆长安几人堪堪赶在城门上锁前进了龙江城,到了李府,陆长安三人就先团团坐下来吃了一顿好饭菜。
李母心疼地摸摸陆长安的小脸:“怎么十来日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李梦鱼正坐在旁边往外挑汤里的姜丝:“哪有这么夸张。”梁选才离开两天而已。
李母转头看他,正好逮到他拿了自己的手帕去擦手指上的油星沫:“……”李母竖起眉毛:“这是你舅舅好不容易给我寻来的天蚕纱!”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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