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深勾唇笑了,要一个半步飞升者,先天灵根重生往复,没准冥渡幽火大为感动,天梯能把你直接送到天道面前。
宿问清眸色平静,白衣轻扬。
整个六界仿佛陷入一片死寂,很快,天地间响起庄深猖狂疯癫的笑。
哈哈哈哈庄深笑了许久才笑够,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柳妄渊:你可舍得?
舍不得,你们能活,但无数生灵要死。庄深耐心等待。
谁知满目色变中,唯独柳妄渊跟宿问清神色从容。
庄深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呵,什么挚爱道侣,大抵都是骗人的,庄深不懂,这些所谓的大能哪儿来的这些责任感?若换成他跟谢舟,定然扯个空间,只保他们千年万年。
若这冥渡幽火要我,我去便是,你笑什么?宿问清问道。
柳妄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转身看他。
他们没有慌乱,是因为心中早就有了考量。
只是这考量根本不在一起。
宿问清踩着天梯而上,只是没走两步,忽然听柳妄渊唤道:生生。
柳生生早在六界众人陆续赶来时就到场了,她跟着同族并肩作战,此刻听到帝尊的唤声,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神色无比挣扎。
柳妄渊侧目,嗓音压低:生生?
柳生生一咬牙,右手猛地甩出,宿问清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然后从肩膀到脚就被结结实实捆住,他先是一惊,跟着用力挣脱,但缚灵绳纹丝不动。
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那日在岐麓山,柳妄渊如是说。
柳生生点头:您说。
若到问清需以命护这四海六界的时候,用缚灵绳捆住他,千难万难,总有我顶着。
当时柳生生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帝尊跟仙君强悍到六界再无敌手,谁知不过一个眨眼,就被帝尊说中了。
生生?柳生生!宿问清怒喝:你这是做什么?!
柳妄渊转过身,眸色温润地将宿问清包裹住,问:那你又是在做什么?
柳妄渊最怕宿问清这样,他的道侣不是假慈悲,若一人可换天下人,他义不容辞,苍生面前个人情爱微不足道,但柳妄渊心想凭什么呢?他把全部的真心都给了这个人。
他历经万年修炼到六界至尊的地位,不是为了让宿问清赴死的。
至于下面那些人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柳妄渊根本不在乎,他叹了口气,问清,以身殉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宿问清眼底的清冷平静散去,他又用力挣了一下,但缚灵绳不愧是灵器至宝,只会更紧,帝尊!宿问清的无措要大过那点儿心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慌乱,但就是心跳如鼓,柳生生不会只听帝尊一声呼喊就放出缚灵绳,他们明明是商量好的!
柳妄渊算无遗策,他点点头:是啊,我懂你,问清,你从来都是这样,道心如一。
所以这般道心如一之人,也可以触碰天道。柳妄渊转过身,冲着庄深说。
庄深愣了愣,神色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所以这冥渡幽火,你来跳?!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帮我一个忙
人活一世,谁不惧死?
但让柳妄渊说,这世间若没了宿问清,那才叫生不如死。
再早个百年,如果有人跟忘渊帝说你会爱上一个人,然后心甘情愿为他献出生命,帝尊定要将此人魂都拍碎,什么猪言猪语,但遇见就是遇见了。
问清仙君,他此生挚爱,命可换?
自然可换。
柳妄渊!!!宿问清从未这般失态过,他眼眶发红,平日的清雅端庄全都不见,宿问清额上青筋暴起,猛地用力却没有挣脱开缚灵绳,反而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我摔倒了。宿问清抬起头,哑着嗓子,你怎么不来扶扶我?
柳妄渊一只手攥在身后,有赤金血液一滴滴砸落。
他不语。
帝尊的神色平静又决然,宿问清了解他,一旦打定主意的事情就再无回头箭,宿问清转而看向柳生生:解开!你给我解开!!
他近乎于歇斯底里,喊得柳生生心生怯意,下意识就要解开,却听柳妄渊淡淡说:解开这冥渡幽火你们谁来?又有谁是半步飞升?
柳生生蓦然一震,深思清明起来。
旁人都习惯躲在大能身后,遇事大能上,若能救便是万世景仰,若不能救没准还要落一身唾骂,可柳生生是真把帝尊跟仙君当至交好友,她在这一刻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跟一个臭男人纠缠十世才醒悟,修为境界无一长进,但凡她也是半步飞升,帝尊何苦被逼至此?
比起宿问清,柳生生更懂柳妄渊一些,他们骨子里有一样的邪性,也一样做事果决不后悔,抵达天梯尽头唤醒规则,这是庄深自己立下的誓,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否则六界覆灭不过转瞬之间。
柳生生看了眼柳妄渊,然后朝宿问清盈盈跪拜:仙君,此难过后,我的命随您处置。
可别了。柳妄渊笑了笑,他忽然伸出手,隔空轻轻摸了摸宿问清的头,那些流转而过的岁月像是一幕幕走马灯,而宿问清在这种抚摸中所有的愤怒焦躁一点点平息,他看着柳妄渊的身影,忽然在绝境中寻到了出路。
宿问清眼角的潮红仍在,神色却被一如既往的冷静端肃取代。
这劫难既然落在他们道侣二人身上,他们担了便是,无需什么香火供奉,更不要什么狗屁敬仰,今日帝尊陨落,他便殉葬。
你去。宿问清嗓音极哑,他亲手将自己一颗心捏碎。
下方的六界修士跪了一地。
庄深轻轻摇头:我还是不懂,你们当真舍得?
柳妄渊眼中只剩下宿问清,他们对视良久,然后帝尊点了点头,转身迈出一步。
整个苍茫天穹只余下叹息般的风声。
脚下的幽火嗅到好滋味,贪婪地伸出火舌,然而就在其快要挨到柳妄渊的时候,一只骨节苍白的手抓住了他,又将人拽了回去。
忘渊帝诧异扭头,竟然看到了恒君。
恒君从头到脚皆是白,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弄的,上次见时还好好的,如今却瞎了,覆着一层鲛纱,瞧着弱不禁风,但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同寂寥雪原,在吞噬一切生机。
你柳妄渊被恒君打乱了节奏,一时语塞:你来做什么?
恒君转身看向宿问清:我之前问你栗方为何宁死也不见我最后一面,如今我想通了。
宿问清盯着他,没接话。
恒君一声轻叹,他微微仰头,不知在看什么,半晌后说道:我动了心,我喜欢他,但是我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我不懂,而栗方懂,他看了出来,害怕毁我修为大道,正好算出自己大限将至,索性斩断我们之间的全部因果,对吗?
宿问清这次应答道:对。
可你跟忘渊帝证明了,境界修为与动心无关,他可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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