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啊,给钱啊,给钱才能办事啊。
陆桥心中五味杂陈,感觉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些粉丝了。他一把辛酸泪,好像远古氏族部落的大家长,天天要去操心一帮子人的口粮。
看着粉丝群里直线上升的人数,他骑虎难下,忍痛发出去五百的大红包,群里的人纷纷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有几个大粉也发了钱,陆桥在场外噘着嘴,铆足了劲去抢,几轮下来,只有两块钱的毛利。他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作势要晕。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全剧组最金贵的人。
杭朔作为一个隐藏款金主爸爸,带动着本来就是男一号的陆桥地位直线上升,众星捧月的月亮来了都给他让路,皇上来了都得给他磕三个头。
旁边一大帮子人立马乌泱泱围了过来,给陆桥加油打气讲笑话,同时奉上奶茶鸡汤小面包。陆桥当了这么久不受人待见的黑红小糊逼,此刻被当做香饽饽被上舔下舔,一时间还真有点经受不住,颇有那野猪吃不了细糠的感觉。
他只是略微伤春悲秋了一下,却被当做天大的事情对待。对比着以前的他,就算是快饿死在路边,也没人肯施舍一块面包陆桥实在高兴不起来。
那张张虚伪的笑脸,此刻都搓着手阿谀奉承。
只是,陆桥知道他手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对无利可分的关系,这种盛况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人们的眼睛总会在适宜时锋利,他们透过现象看本质,陆桥胸无大志,但是他命好。
陆桥的确命好,他在该死的时候没有死,该忘得全忘了,无事一身轻。
正想着,刘玉玉忽然开门进来。她将陆桥身边乌压压的一群人散去,笑着递来每日例份的牛奶,趁热快喝了吧,有点吃的打底心里能舒服点,一会儿演戏,不至于情绪波动太激烈承受不住
说着说着,刘玉玉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觉得自己说了太多。
陆桥则满脸漠然,接过这杯热牛奶犹豫了一下,随手放在化妆台旁边。
刘玉玉催促道,怎么不喝掉?一会儿就凉了。
没心情,大热天的我不想喝烫的。陆桥拿起手中的剧本摊开看,一边嘀咕了句。
刘玉玉听到了,还是劝他,凉的对胃不好,现在喝了,一会上戏不至于心慌
我知道陆桥脸上画着全妆,因为要符合刘安有些女气的形象,还被化妆师拿眼线笔在鼻梁旁边点上几粒小痣。
他语调懒散,前面是平常向刘玉玉撒娇求饶的惯用语气,可不知为何,却在最后的尾音忽然收紧,峰回路转。
亮着大灯的化妆镜中,陆桥在一瞬间变了面孔。
那双大而圆的黑眼珠,漂亮上扬的眼尾,经常装满人畜无害的懵懂中,转瞬即逝过一丝悲怆的洞察。
刘玉玉终于在多次重演的恍惚中,捕捉到了他那仿佛幻觉一样的毒辣眼神。陆桥的瞳孔像是蛇的眸子,放大伸缩锁定镜中人的剪影。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两秒过后,他又恢复到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这种好东西,还是等我下了戏再喝吧,毕竟太镇静在片场容易调动不起来情绪。
陆桥摆烂地回答。
刘玉玉今天一身黑裙,打扮的颇有几分大经纪人的味道。陆桥的热度虽然并不火爆,但在这段时间的积极营销下,也算是水涨船高,渐渐有点三四线小演员的样子了。
刘玉玉又不能太过于强逼,她虽然是演员的经济人,但演技却实在不好。
刘玉玉内心的紧张,陆桥只随便撇上两眼就能看出来。
那好,等你回来我再热。她心里有些后怕,忽然分不清,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真实的陆桥。
欲说还休间,陆桥看她十分忐忑,不经意翻着那厚厚的台词,姐,不用担心我。你们对我的好,我其实都知道。
他指尖不停,嘴里还含着块硬质糖果,含含糊糊地说,等下了场我直接喝就行,不用给我热。反正也就是那些东西,凉的热的没差别,到肚子里都一样。
明明说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话,但听在刘玉玉耳朵里却无比别扭,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是时候闭嘴了,免得再多说些什么最后露馅。刘玉玉便淡淡点头,准备和陆桥离开化妆间去片场。
很快,时隔三天的第一次开工,陆桥再一次上场。
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在这三天的空白期里,申号都发生了什么。但经过几天的修整,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回到了剧组第一天开工的新鲜感。
杭朔和啃冰棍的申号肩并着肩,一起站在成像仪前。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弱鸡一个匀称,一个帅气一个暗淡,组合奇怪,却又说不出地和谐。
杭朔抱着手,盯着屏幕那边的组务伸出一个脑袋打板。全场的人开始安静下来。
很快,两个主要演员出场。
这场戏在一个小山坡上,草地青青,穿白裙子的女孩披散长发穿行其间。
她微微低头,漆黑的发丝盖住脸庞,只露出白皙小巧的鼻尖,上面点缀着颗小痣。虽看不到脸,却让人莫名觉得是个娴静的美人。
美人身材消瘦,微风吹来,白色的裙边像是百合花瓣般摇曳,如此美景,任谁看了都不由得感慨,少女娉婷。
只是这少女的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小警察。
杭朔眯着眼睛仔细看,发现那小警察并不是陆桥,心中有些奇怪。
唯一证明这男孩是警察的,只有他身上穿的制服裤子。
这人是个小平头,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像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细看去,还能发现他脸盘上长着两颗无伤大雅的青春痘。
这小警察嘴角噙着笑,一步步跟在那女孩后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少年追少女的戏码。
只是他背在身后的手上,正明晃晃地握着个银镯子。那崭新的手铐跟随小警察身体的步伐,一声声哗啦啦直响,有些故意的意味在里面。
杭朔随即看到,那前面的女孩似乎是被搞得烦了,忽然转过身来。
看到那张脸,他不禁有些微微惊讶。
陆桥刚硬的脸型轮廓,被很好地隐藏在海藻般微卷的长发下。他的面部留白恰到好处,让旁人艳羡的山根和鼻梁小巧精致,后天加上去的美瞳放大楚楚可怜的眼睛。如果不非要贴上去看清楚,完全可以靠着这副样子隐藏性别。
美人略施薄妆,雌雄难辨的气场本是无比惊艳。但化妆师显然顾虑到了此处,那头假发在这时则起到了很好的掩盖作用,把陆桥身上和刘安安不和谐的艳丽相平衡。
她的样子便在众人的眼前呼之欲出,漂亮,但是又寡淡,是寡淡阴郁的漂亮。惊艳,但是又俗气,是家长里短的俗气。
陆桥瞪着对面的小警察,没好气地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虽然被刻意掩饰过,但男人的音色骗不了人。申号说陆桥还是尽量贴合声带做过手术的刘安安,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可以找后期。
陆桥掐着嗓子的声音怪异好笑,但手术失败的刘安安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小警察面上虽然笑嘻嘻,但听到刘安安说话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没办法,是个正常人在第一次听到这破嗓子,都会接受不了。
刘安安看出了那警察心之所想,不禁讽刺地勾了勾嘴角,飞快转过身走了。
那小警察赶忙快走几步,在后面大声喊他,哎!
刘安安充耳不闻,脚上那双塑料花朵的小凉鞋交替飞快。小警察盯着他那双清瘦的脚踝,不禁在心中默默咽了口口水。
你下次,可不要再被我们抓住了。女孩子家家的,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
那小警察见她不回应,继续在身后喋喋不休说着。
刘安安猛地顿住脚步,宽大的白裙子像是收缩的花瓣。他回头看向紧追不舍的跟屁虫,脸上几乎一点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