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伸出手,在她眼前摊开,语气淡淡的:给我。
魏薇薇没懂,眨了眨眼睛看他:给你什么?
应无尘:你的手。
魏薇薇莫名,依言把右手伸出去。应无尘却说:另一只。
魏薇薇又将左手抬起来。
应无尘一手轻轻捏住崽子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的袖口捋高几寸,眼眸低垂。只见姑娘雪白纤细的腕子上红了一小片,正中位置有一黄豆大小的区域,皮肤薄得几近透明,已经起了水泡。
应无尘问:疼吗。
魏薇薇:有点疼。不过也还好,不严重。
应无尘没说什么,自顾自牵起她没有受伤的右手,攥在掌心,转身朝永夜宫的方向走去。
国师大人五指冰凉,掌心的温度也是冷的。魏薇薇有点不自在,试着将手往回缩了缩,抽不动。她只好低声:大人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应无尘已先一步开口,语调沉沉道:乖一点。热闹陪你看完了,跟我回家。
*
月明星稀,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天幕如同一匹墨色绸缎,点缀着点点繁星。
魏薇薇跟在应无尘身旁回到永夜神宫,刚进门便与两道人影迎面遇上。那两道人影,高的那道身形挺拔如劲松,面容英俊肤色苍白,矮的那道眉头微锁不苟言笑,是范铎和掌事刘肃。
一眼瞧见国师与魏薇薇回来,范铎与刘肃皆不约而同地弯了腰垂了头,朝应无尘揖手行礼,战战兢兢一眼不敢多瞧。
出于礼貌,魏薇薇原打算跟范铎刘肃问声好,无奈国师大人修长有力的五指将她的爪子牢牢扣在掌心,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牵着她面无表情便往寝殿方向走去。
好一会儿,待两人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范铎同刘肃才迟迟地直起身,抬起头来。
刘肃看向范铎,表情困惑里带着丝不确定,说道:范大人,方才走在国师身侧的,是厨娘薇薇姑娘?
范铎脸色冷漠地点头:是薇薇姑娘。
刘肃又说:想来我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范大人,你猜我瞧见什么了。我竟瞧见国师牵着薇薇姑娘的手,居然还十指紧扣。
范铎脸色冷漠地摇头:你没有看错,国师确实牵着薇薇姑娘,并且十指紧扣。
刘肃:
刘肃骇然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惊悚道:可我记忆中,国师是从不与任何人肌肤相触,也不允许任何人近身,绝无例外的。
范铎:在我记忆中也是如此。
刘肃:那方才
范铎深沉远目:可能例外已经出现了吧。
*
魏薇薇一路上还在回顾万紫千红楼的血族伤人事件,发着呆走着神,安静前行,直到抬起眼,望见夜幕下国师寝宫的飞甍被羊角宫灯勾勒出的端肃轮廓,魏薇薇才发现应无尘竟把她带到了他的寝居。
魏薇薇惊讶地扭过头,问道:大人,时辰不早了,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应无尘脸色淡漠并不答话,牵着她走了进去。
寝宫门口有佩刀侍卫,里头每隔几步远便有身着白衣的侍女,一个个面无表情了无生气。见应无尘回来,众人纷纷低眉敛目垂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出。映衬着寝宫各处幽暗压抑的灯火,气氛诡谲至极。
魏薇薇心里一阵发怵,偷偷往旁边瞄了眼。国师大人的尊容上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厌世又冷淡,教人无从猜测他的半分心思。
绕过重重帘幔,魏薇薇一眼便看见了摆在屋子正中的雕花大木床。床褥锦被叠得一丝不苟,和这床榻的主人一样,冷硬整洁不染纤尘。
这时,应无尘松开了捏住魏薇薇手腕的五指,淡淡撂下一句在这儿等着我后便留下她,转身进了内室。
魏薇薇不知道这位大佬究竟要干什么,想跑路又怕那大佬回来见不到她人,大发雷霆,便只好硬着头皮原地待命。
只须臾光景,一阵脚步声从内室传来,沉稳从容不紧不慢。
她循声扭过头,先是望见一抹纯黑色的衣摆,行走间脚上的玄色云靴若隐若现,说不出的精致矜贵气。目光抬高,这才看见应无尘不知何时已褪去了黑羽外衫,只着一件素色的黑袍子,宽肩长腿,面容冷漠,让魏薇薇联想起了小时候外婆给她讲的夜叉故事。
转念又觉得这个联想很有依据。
夜叉是鬼,吸血鬼也是鬼,可不正是一家子么。
魏薇薇胡七八糟地思索着。
几步远外,应无尘已迤迤然落座于雕花木窗的床沿。他掀起眼帘看向她,神色寡淡,说了两个字:过来。
魏薇薇只能心惊胆战地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应无尘看她一眼,说:坐。
坐坐哪里?
魏薇薇有点犹豫。她今天在食肆忙了一整天,也没换衣物,浑身都是食肆里烧鸡烤鸭的味道,脏兮兮的,自然不能像应无尘一样坐在他的床上。
她低头环顾一圈,见雕花木床旁边正好有个配套的脚踏凳,便很自觉地弯下腰,很有几分拘谨地坐在了脚蹬子上。
应无尘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受伤左手轻轻捏住抬高,挽高衣袖露出被烫伤的伤处,放在自己腿上。
魏薇薇目光困惑,就在她忍不住想再次发问时,又见国师大人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个蓝色小瓷瓶。
魏薇薇好奇:这是什么?
应无尘语调平静:治灼伤的药。
听见这句话,魏薇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道:大人你带我过来,是要给我上药?
应无尘没搭腔。他眼帘低垂,打开瓶塞,一手托住那段白生生细若无骨的手腕,一手将瓷瓶倾斜,倒出些许白色药粉敷在她烫伤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火烧火辣,魏薇薇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就想把手臂往回缩。
应无尘摁住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很痛么。
魏薇薇也顾不上逞强了,小幅度地朝他点点头,嗯。
起泡的地方破了皮,所以药上去你会觉得痛。
应无尘视线重新回到她的手腕上,指尖轻轻覆上去,替她将药粉仔细抹匀。随后又低下头,对着那片皮肤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呼吸本就清冽微凉,丝丝缕缕拂过她烫伤的手腕,瞬间便缓解了那种火烧般的灼痛。很舒服,又有点痒痒的。
魏薇薇被应无尘的这一举动给硬生生惊住,双眸诧异地瞪圆,整个身子都跟着僵了。
应无尘对她震惊错愕的反应视若无睹,淡淡地说:这样会不会好受些?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魏薇薇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淡雅冷香。本就微烫的双颊开始火烧火燎,她做了个深呼吸定住心神,静了静才回答:我好很多了。谢谢大人。随之便准备把手从他掌中收回来。
然而使了使力,再使了使力,怎么都纹丝不动。
应无尘修长有力的五指仍旧牢牢捏着她的手腕子。
魏薇薇眸光微动,抬起眼眸看他: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很想知道。应无尘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掀起眼帘,清冷深邃的眸直勾勾盯着她,语气低得危险,魏薇薇,你谢了我好几次,究竟打算怎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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