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叔也在。
萧珩回敬了一个冷笑。
拓跋临一行人分明早就看到了王府的马车和季风等人,自然是知道他和长宁共在一处,还佯装无知的凑上前,其心必然不纯。
萧珩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握着长宁的手腕,低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别处吧。
好。长宁巴不得赶紧走。
拓跋临也抬脚跟了上去,我刚从雍州回来,正巧赶上上京初雪,便想先在城外四处闲逛,顺带赏个雪景,没想到又凑巧了,九皇叔和长宁妹妹都在。
新帝登基后不久,虽未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但有意将陇西在内的整个雍州都赐给二皇子拓跋临当做封地对二皇子偏宠之余,也暗中确立了大皇子的储君地位,是以这些年拓跋临便时常待在雍州。
拓跋临对萧珩还算恭敬,笑容温和:皇叔,你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吧?虽是问话征求同意,可脚下一刻未停地跟在长宁身边。
萧珩此时连冷笑也不想给他,面无表情道:本王对上京不熟,二皇子请自便。
说完他和长宁已经到了马车旁,萧珩弯下身替长宁解下冰鞋,把人扶进车厢里,才回头看向拓跋临,道:二皇子身边之人大半出自宫闱,久居上京,想必他们比本王和郡主更熟悉附近哪里有美景。
在旁人看不见的视角里,二人眼神交锋。
拓跋逸仍旧笑着,还是那个温润君子。
他尾音沙哑,稍稍作揖,皇叔说的有理,那侄儿便送皇叔。
萧珩瞥了一眼,离开之际,又停下步子。
哦,对了。
他转过身,忽然弯起唇畔,笑得凉薄,德妃娘娘这些年身子并不爽朗,如今听闻二皇子回京,一早便请旨出宫亲自迎接,二皇子身为儿臣,是否应当将赏景一事暂且搁置,先回宫问安呢?
拓跋临神色微僵,皇叔教训的是。
目送着王府马车离开,拓跋临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凌厉的一记眼刀子落在侍卫阿夏身上,旋即抬脚大步流星朝前方的队伍走去。
阿夏被他陡然转冷的眸光惊住,忙小跑跟上前解释道:属下当真不知德妃娘娘出宫迎接之事
他知道殿下爱惜名声,倘若今日之事传到那些拥立大皇子的朝臣耳中,只怕又要被人以不孝之名参上一本。
拓跋临额角突突直跳,沉声道:即刻回宫!
是!
阿夏小心观察他的脸色,继而将拓跋临的怒火转移,愤愤道:这西蜀王仗着自己立了些军功,又有先帝封王遗诏,便如此不将你放在眼里,简直可恶!
拓跋临负在身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一点一点攥成拳,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清风霁月般的疏朗温和。
他是皇叔,刚大捷归来,在边关百姓将士中颇有声望,如今便是父皇和皇祖母想制衡他,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任谁也没想到,当初他们眼中那个前去边关赴死的少年竟会活着回来,还将西平附近三城百姓将士之心收拢,就连沈家的威远军如今也纷纷效忠于他。
思及威远军,拓跋临再度陷入沉思。
他记得很清楚,梦中,威远军分明是支持他的。
怀明太子薨逝、匈奴进犯、先帝驾崩、父皇继位这一切都曾出现在他的梦里,就连时间节点都不曾出现差错。
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又不一样了呢?
拓跋临沉下眼睑,低声问道:威远侯之事可查清了?
阿夏叹声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但结果与三年前查过的一样,威远侯确无后人。
不可能。
拓跋临俊秀面容划过一丝厉色,他语气肯定道:沈明山有一个女儿,现在怎会没有?
阿夏一脸难为情。
世人皆知威远侯沈明山无后,殿下为何又如此笃定威远侯有女儿?
而拓跋临恰恰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就是查无此人。
他忍下胸腔处浮动的燥怒,声音嘶哑,查,把沈氏一族上下都查个遍,但凡是可疑的,一个都别放过。
殿下
见拓跋临如此执着,阿夏犹豫半晌,还是如实道:沈家这么大,不算旁支,便是嫡系就有三房,除去威远侯一脉,余下两房皆是枝繁叶茂,人丁众多,咱们又如何查起呢?何况,我们也没有此人的半点信息,年龄几何?相貌特征?这些都没有,想找到她,就好比大海捞针
拓跋临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朝车驾走去,阿夏忙替他撩开车帘。
待上了马车,丫鬟又递上一壶刚煮好的热茶。
闻着四溢的茶香,拓跋临方觉那股燥怒平息了些,他闭眸全力回想,缓缓道:年纪约莫十五,会武功,性子骄傲,喜穿红衣
他顿了一下,脑海闪过长宁的面容,道:还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梦中人相貌如何,他看不清,只记得对方长了一双桃花眼。
阿夏愣了愣。
向来不过问主子决定的人,第一次产生了好奇,不由问道:殿下,您为何如此执着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
殿下如今虽未娶正妃,但院里也有几个红粉佳人,若是想娶妃纳妾,也多的是人愿意嫁,又何必惦念一个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
关键是,这描述也太宽泛了些,细算起来光看年龄穿着和外貌,长宁郡主就附和这个条件啊。
拓跋临手指捏着茶杯,澄澈清亮的茶汤映着他灰色的瞳眸。
她不一样。
那才是他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也只有那般果敢惊才绝艳的女子,才能助他登上至尊之位。
*
长宁躲进车厢里,就一直在偷听二人的对话,萧珩跨步撩开车帘时,正好瞧见她扒在车壁上。
二人对视了一眼。
长宁忙坐直身子,讪讪一笑,德妃娘娘当真出宫了?
她们出来时没听到消息呀。
萧珩在她身旁坐下,自然是诓他的。
长宁眼眸微眯,小声揶揄:皇叔,你变坏了。
从前萧珩真不这样。
萧珩却毫无羞愧之意,一本正经道:兵不厌诈。
说话间,他接过长宁卸下的斗篷,手掌拂去上头的溅落的雪星,又将倒上刚煮好的姜汤端到她面前,喝了,祛风寒。
长宁闻到姜汤的味道便直皱鼻子,抱着手炉往旁边挪了挪。
不喝。
滑冰而已,哪里就能感染风寒了?
萧珩将碗端高了些,送到她唇边,另一手从攒盒里拿出一颗蜜饯,听话,喝了才有下次。
长宁这才不情不愿地就着他的手把姜汤喝完。
看她咽下后,萧珩把蜜饯塞进她口中,旋即把自己的那一碗尽数喝完。
望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容,长宁还是皱了皱鼻子,给他也递了一块蜜饯。
毕竟姜汤味道还是挺冲的。
萧珩怔了一会儿,低头张口含住,唇瓣触及少女温软的指尖时,不由耳根微红,方才因为拓跋临抱她而产生的一丝别扭不悦稍稍散了些。
他抓起书卷,状似随意地问:我不在时,拓跋临也是这般缠着你么?
长宁正捧着苹果咬了一口,忽然被问及还有些呆愣,想了想道:他离京去雍州之后就清静多了。
这么说,他在上京的时候,经常萧珩倏地抬起眼睫,话锋一转,大冷天的,吃什么苹果。
说着将长宁捧着的苹果无情拿走。
长宁:?
苹果做错了什么?
虽是责备,但好在萧珩很快又把苹果还给她,回到长宁手里时,原本冰凉的苹果竟有些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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