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子解释道:就是怀明太子的遗孤,长宁郡主啊。
太子拓跋硕失踪,生死不明,建昭帝悲恸之下,赐了怀明二字。
谢五娘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对叔侄。听自家祖父这般说,她也不好再推托,让人到城东给长宁递帖子。
帖子送来时,长宁还蹲在菜园子里。
她好奇看向老刘手里的拜帖,谢家五姑娘又是谁?
谢五娘是谢老太爷的嫡亲孙女。老刘想了会儿,又道:大抵是受人嘱托,来看望郡主的。
长宁喔了一声,继续埋头给刚播种的地方浇水。
老刘又看向灵霜,灵霜耸耸肩。
老刘只好轻叹一声,那老奴帮郡主回绝了?
长宁略一思索,她会管账吗?
啊?老刘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
谢五娘乘着马车晃悠了大半个城,终于停在小院前。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凝白的素手撩开帷帽一角,粗略观察起眼前这个门庭狭小的宅子,最终目光落在匾额上。
清苑?
嗯,看着是有点清贫。
老刘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便知是谢五娘来了,上前将人迎了进去。
谢五娘刚踏进院子,四下环顾一圈,长宁郡主在吗?
老刘去安顿马车了,灵霜正忙着准备晚膳,院子里只有长宁一人。
长宁闻声转过头,什么事?
谢五娘美眸微凝,细细打量眼前这个蹲在篱笆后面的小娘子。
看着小小一只,顶多十岁出头,卷着袖子和裤腿,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似乎在忙着种菜?
谢五娘暗自咽了口唾沫,九殿下这么丧尽天良的吗?居然让一个小孩子种地?
思及此,她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将帷帽揭开,柔声道:我是谢家五姑娘,谢清竹,今日递了帖子前来拜见长宁郡主,不知小娘子可否引见?
长宁恍然,原来她就是谢家五娘。
她也打量起对方。
谢清竹十四五岁的年纪,上着素色细纹罗衫,下套鹅黄色蝶戏水仙裙,身形清瘦,五官不算绝美却端方秀雅,浑身散发着知书达理的闺秀气息。
长宁放下水瓢和木桶,两条小短腿灵活地翻过篱笆朝待客的堂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用裙摆擦手。
谢五娘微微福身,便紧随其后。
到了堂屋,长宁让她随便坐。
谢五娘本想说没见到主人家就坐下是否不妥,结果就见长宁毫无形象可言地歪在主座上,抄起桌上的茶盅猛灌了一口茶水。
谢五娘同身后的丫鬟面面相觑。
长宁见她还杵着,歪了歪脑袋,坐啊。
啊?谢五娘张了张嘴,哦,好
她扶着裙裾缓缓坐下,举止端庄,美眸又转向长宁,暗忖这该不会就是郡主吧,寻常奴婢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坐在主人家的位子上。
可是
长宁及时印证了她的猜想,主动开口:谢姑娘找我有事吗?
谢五娘慌不迭站起身,朝长宁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谢清竹见过郡主,方才有眼不识泰山
长宁连连摆手,坐吧坐吧,不用费劲了。
不愧是世家望族的闺秀,礼仪一套一套的。
见她态度亲和,谢五娘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九殿下身边的这个小郡主还挺好相处的样子。
那那九殿下本人应该也
谢五娘小脸泛起红晕,臣女与殿下也算半个同窗,今日没能及时为殿下送行,颇为遗憾,听说郡主一人在此,便前来拜见,顺便瞧瞧郡主可还缺什么,若是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虽未入过郡学,但她和萧珩的学问都是谢老爷子教授的,自然算是半个同窗了。
一听果然是与萧珩有关系的人,长宁便更客气了,笑吟吟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原来是皇叔的同窗。
对于长宁的举动,谢五娘并未闪避,温柔一笑。
长宁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将有些脏的小手收回来,仰面认真道:你会算账。
不是疑问,是陈述。
谢五娘愣了愣,点头,是会一些
她自幼丧母,又是家中长房嫡女,十岁起就跟着族中长辈学着主持中馈,算账自然是会的。
长宁一拍手,那太好了。
转身将后头的两账本搬到她手边的茶几上。
第42章 明月
谢五娘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成了她哥口中提过的工具人。
她起先惊愕,但很快镇定下来,翻开账册扫了几眼,账目很简单,是这些年来的清苑的所有支出。
略一沉吟,便拿过算盘开始拨弄,核算账目。
长宁就在旁托着下巴看。
吴兴沈家虽不似陇西李氏、陈郡谢氏这些名门望族,但也算是豪门,家底丰厚,沈氏未入东宫前,在族中也管着几个商行,后来李姿嫁入东宫,虽是太子妃,但对这些一窍不通,都是沈氏这个侧妃帮衬着料理。
长宁就曾在沈氏身边耳濡目染,虽不精通,但也领悟得快,见谢五娘一番操作下来,旁观着也学了个七八分,偶尔有不太明白的就及时出声询问,谢五娘都会耐心解释给她听。
老刘进屋递茶时瞧见这幅画面,一阵汗颜。
谢五娘反倒心情愉悦,坐在长宁身边轻声细语,甚至手把手的教她,可谓倾囊相授。
长宁也学得认真,像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大大满足了谢五娘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临晚膳时分,谢五娘起身盈盈一拜,时辰不早了,臣女先告辞,郡主若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长宁感激一笑,多谢清竹姐姐。
这声姐姐叫谢五娘怔了怔,她莞尔道:不客气。
等出了清苑,她身边的丫鬟才纳闷道:姑娘,这郡主怎么光拉着你算账了。
想起长宁的举动,谢五娘朱唇微扬,这是好事。
丫鬟一脸不解。
谢五娘道:你不觉得长宁郡主这样很好相处吗?这一来二去的,我们就能与她交好,得了她的欢心,也就拿住了九殿下。
丫鬟大惊,姑娘,您当真看九殿下了?可是他
九皇子萧珩的传言可是人尽皆知啊,出身尴尬有梁国血脉不说,还生来不详克尽身边人,甚至长相丑陋,论身份、相貌,哪一点都配不上自家姑娘。
姑娘该不会是和长宁郡主待了一下午,人就被忽悠了吧?
谢五娘坐在马车里,接过丫鬟递来的清茶,思量着道:毕竟是祖父亲眼瞧过的人,一向懒散的哥哥也因为他选择建功立业,可见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加上今日见过长宁郡主,便越发觉得,九殿下或许真不是传闻那般浑身煞气、不近人情。
而且谢五娘红了脸道:九殿下家中人少,关系简单,少了许多纷争,倒也清静自在。
丫鬟不由瞪大眸,姑娘,您都想到以后嫁人的生活了吗?
谢清竹被她看得愈加脸热,美眸转开,嗔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殿下和哥哥都平安回来了再说。
送走谢清竹,长宁、老刘和灵霜三人围坐在一处用膳。
萧珩留下的的田庄铺子有不少,账目想清算完也非一日之功,长宁一边飞快扒拉饭碗,一边翻看账本。
对于谢清竹的来意,长宁猜得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