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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车夫进入隐蔽的小路远去,高殊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车刚离去,茶馆里几个休息的玄甲军立刻带着兵器走了出来,他们已休息够了,打算盘问这些村民。
高殊凡不想让村民为难,他回到村子,主动站出来去与他们对峙,但他看到这几个士兵的脸,却感到一丝讶异,他认出这几个竟然是东陉关的士兵,而且也是薛毅的随侍。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将军说刺客把你带走了,要追来保护你。”他们的确是为了寻找高殊凡的下落而来。他不告而别,又硬闯玄甲军营,为太多人添了麻烦,高殊凡愧疚得无地自容。
那从薛慎营地离开的追兵,还没有来……高殊凡又担心起陆明宇的安危。
没事的…没事的…陆明宇会变成猫儿,即便在关口被拦下来查询,也不会引起怀疑。
正当这几个玄甲军注意到高殊凡时,一匹黑色骏马匆忙赶到,薛毅竟全副武装的带着刀盾,穿着厚重的狼皮披风,但他没有带多余的士兵,除了这三个随侍,他是只身前来。
“少将军…人我们找到了。”他们两人领着高殊凡,一人上去报告。
“殊凡!”薛毅跳下马冲到他的身前,一眼看见高殊凡额上的淤青,“这伤是怎么弄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事……”高殊凡不知所措的摇头,并不在乎自己。“你怎么会追来这里?”
他以为薛毅只是派了点人手来寻他,但没想到他亲自来了,他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薛毅抱着他看向报告的侍从:“刺客抓到了吗?”周围不过是些零散的村民,根本没有刺客的影子。
高殊凡连忙解释:“是我自己要走的,不是刺客带走我的。”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高殊凡又重复一次,“对不起……我让你这么担心。”
“岂止是担心?”简直要疯了,他稍不留神罢了,高殊凡就消失在营帐里,他居然胆子大到一个人跑出来。
薛毅本要指责他的属下,但看到人平安无事,便不去追究任何,只是紧紧地抱着高殊凡,觉得他的身子好冷,手也好凉,他怀抱的力度紧到令高殊凡无法喘息,高殊凡也伸出双臂紧抱着回应。
他原以为薛慎才是和他心有灵犀、和他相爱之人,但五年的分别后,他才发现他们的心却离得那样远,他可以向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敞开心扉,却不敢对薛慎说出真相。
他现在意识到,谁才是他真正应该珍惜、保护的人,陆明宇、薛毅,都为了他付出许多…可他迄今为止,只会用莽撞招来灾厄。
“我们快走吧,你带着我很危险。”高殊凡意识到情况紧急,短暂的依偎之后,主动松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偷了营地的马去了前线营地……玄甲军的人认为我是奸细,所以派了追兵来。”高殊凡无比懊悔。
“你去找了薛慎?”
“是。”高殊凡淡道,“他…并不信我说的话…”
“不用怕,不会有事。”薛毅强忍着一丝醋意安慰,再度将他抱紧,他猜到他身上的伤是如何而来了,这只会使他心痛。他虽不能保证没有人会伤害殊凡,却做好以这肉体凡躯保护他的准备。“以后在我身边,永远也不会有事。”
“永远……?”
“是啊,永远也不许离开我。”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是一辈子的事情。”高殊凡不知所措的张开嘴,同时也有些脸红。
“难道你不允许我爱上你吗?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薛毅将高殊凡抱上了自己的马,“走吧,时间很紧。”
他让两个随侍先去营地报信,只有一个留下来跟着一起走。他们到了林中一带,寒风也小了。在厚重的披风包裹之下,薛毅的温度也传递到了高殊凡周身。
高殊凡看着沿途的风景,凭他的印象,很快发现了异样。“这不是回奚族的方向。”
薛毅的声音穿梭在他耳边:“我要回雁门大营去领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殊凡惊道:“你不管东陉关的军队了吗……这一仗还没有结束。”
“所以作为逃兵,要回去领罪。”
高殊凡高兴得快掉泪,他忍不住侧过身大喊:“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苍云……”
薛毅笑了两声,不知是在得意,还是苦笑。
“我破坏了与勃鲁默的盟约,加以提前出兵为由,带军队返回了东陉关。”
原来是这样,薛毅才有机会单独来寻他!这不过是短短两三日的时间…万一奚人临时改变计策起兵追来,薛毅处境更加危险,还要保重万千士兵的性命。
他们就要离开雪林了,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还有数匹马的马蹄声,从四面围剿儿而来。
“少将军小心!有追兵!”
数十支羽箭穿越枝丫飞速攻来,虽是被薛毅的马儿躲下,跟在身后的下属却惨叫着从马背上倒下,薛毅虽然心中一紧,可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弓箭是奚人的武器,在援军撤回东陉关后,他们察觉到薛毅的背叛,果真派人来追杀了。
“殊凡!抓紧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识到情况危急,薛毅更加快马加鞭,一边抽出后背上的盾牌,接二连三挡下两面射来的箭,但它们迅疾如风,根本不及挡下所有,薛毅的右臂与双肩均连续被弓箭擦伤。
“该死……”他知道奚人是马上的民族,他们的弓箭手也是拥有鹰眼般的神射手,若是出了雪林,在开阔的视野之下,恐怕更加四面楚歌,只有在树丛中周旋,才能勉强躲过他们的弓箭进攻。
也许是天降神助,有几匹雪鹿在林子里遭遇横祸,很快吸引了附近的雪狼群过来啃噬尸体,它们察觉到奚族“猎人”在附近狩猎,在林中对他们的马匹展开了攻击。
黑马已在林中拖了许久,趁着狼群攻击奚人,薛毅持刀砍伤了几个落单的弓箭手,没多久,他预感自己暂时甩掉了奚族,决定逃出雪林,继续向雁门的方向赶路。
他的马儿已经累了,必须在天黑前赶到最近的村镇。
高殊凡听不到周围有其他马匹声了,他放心下来,轻声道:“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难怪薛伯伯一直夸你英勇善战。”
“是吗?”
“是……他一直都是最关心你的人,你哥哥也总是这么说的,不然他们怎么会让你担任军中大职……”
他靠在薛毅的怀中继续说道,声音却有些吃力。
“殊凡?你怎么了?”薛毅放马了驾马的速度,他单手收起盾,环住高殊凡的身子,却在他胸口摸到一些湿濡的东西,他不愿相信也不去往坏处想。
“以后不能再和薛伯伯……顶嘴……知道吗?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比任何人都关心你。就算你……不回家吃饭……他也会让仆人为你准备碗筷……留好菜……你不在的时候,逢人就夸你……你是薛家的……骄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知道。”
薛毅应了几声,他也很清楚,爹只是嘴上严厉罢了,是他自己叛逆,让爹失望。想起年少时刚从军营来到薛府的日子,在薛府富贵雅致的大厅中,薛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不知人可以住上如此坚固的房子,可以在这样多仆从的服侍中度过他们的一天。爹吩咐仆人端上削好的水果,坐在椅子上的薛慎摇了摇头:“我不吃,爹,让弟弟吃吧。”
“这可是江南来的特产啊。”爹爱抚着薛慎的头。
薛慎坐直身子,笑道:“毅儿说他小时候没怎么吃过,我全让给他吃。”
薛毅有些胆怯,挺直身子谦让道:“我不吃。……哥哥吃。”
薛慎看了爹又看了看弟弟:“你吃吧,都削好了。”
“慎儿乖,毅儿乖。”薛父看着两个儿子稚气未脱的脸,哈哈大笑,亲自将水果分成两盘分到二人的手中:“晚膳想吃什么?毅儿,快说个菜名儿。”
“爹,毅儿还没去过城里那家酒楼呢…”
“好!爹这就叫人去备马车。”
只要是两个儿子想要的东西,爹都会托人办到。
殊凡又断断续续道:“世上,哪里会有第二个,那么疼你的人……呢……他还想你们兄弟两个……好好相处的……”高殊凡笑着道,他又想起以前在薛家的日子了,“你不要……不要让他们寒心……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毅收回手,浸入他手甲之中的……满是鲜血,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低头一看,那根漏网之鱼的羽箭刺入了高殊凡的心口。
“殊凡!别再说话了。这太消耗力气了。”
薛毅拖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但高殊凡还是在拼命出声:“你……你快保证……”
“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再坚持一下!入了城镇就有大夫了。”
薛毅心急如焚,可惜马儿却不能够跑再快了,他感到怀中人的温热飞快流失,隔着衣物也浑身冰凉,胸口中的箭足以致命。
他不知是欲速则不达,还是马儿受了伤,它的跑速不如之前。高殊凡轻声道:“把我放下去吧……他们很快就会追来。”
“别说胡话了。”薛毅安慰道,“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就算是为了我……”
雪林外又起了些风雪,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高殊凡皱眉道:“我不想跟你走,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快把我放下来。”
“不可能。”薛毅丝毫不为所动。高殊凡又忍痛道:“如果你,不肯……放下,我就把箭……拔出来。”
他想伸手去拔箭,双手却被薛毅禁锢住,一旦拔出箭他会立刻死去,他不会不明白,只是他不想最后成为拖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毅就像听不进去一般,一言不发。
“你说我不在乎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心痛?……不是的……你不能有事……”
高殊凡似乎听到身后有其他马匹的声音追来,看来被那些野兽拖住的奚人应该脱身了。
他还想再劝说一次,马蹄下一声剧烈的摩擦声响,让高殊凡痛苦皱眉,没想到薛毅为了拖住他的身子,也为了马儿能节约体力,扔下了那极重的铁盾。
“还记得有一年,你偷送了一株兰花给我,去了市集才知道...是你去挑选了好久的,也没有说一声,就放在院子里了。如果有来生的话……你要早一点告诉我。而且……”
“殊凡……”
他的意识变得渺茫,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依靠在手臂上的身子变得有些轻飘,突然一支飞箭插入他们前方的雪地中,马匹受惊似的往前抬腿,高殊凡的身躯跌了下去,薛毅疯也似的冲下马去捕捉他脆弱的影子。
“殊凡,殊凡……”他很生气,焦急地追上去问,“你怎么没有抓紧我?”
血浸湿高殊凡的衣袍,他的脸苍白无色,如雪冰寒,浑身就像一块冰,甚至一动也不动,薛毅查探他的鼻息,已然毫无生息。
薛毅惊惶地回去捡起自己的刀,唯恐奚人追来时他会无法保护殊凡,只是他在雪中觅到卷雪刀,回步再来到殊凡身边时,他的身上已覆着一层薄雪。
“殊凡,你怎么连骑马也骑不好?我背你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
这可怕的字眼,他本不想说出口,但最后的这质问,也被风雪埋没,无人应答。
受了伤的马儿惊走,薛毅守着高殊凡,把他抱在怀中止血,身上所有可以撕下的碎布都绑在他的伤口上,血的确不再流了,高殊凡安静得像是睡着了,闭着双眼。
很快,奚人的弓兵从远处踏马而来,将薛毅困守在冰天雪地中,他只得迎战,接下了他们射来的箭,那也是他们最后的羽箭,奚人下马与他搏斗。这甚至称不上是一场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卷雪刀上沾满了鲜血,左臂受了重伤,但薛毅尚有余力,要让这几个追来的弓兵人头落地,尸首分离惨死在荒凉雪原上,他才会罢休。
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除了偌大的风雪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内心却格外平静。他扔下刀,抱起倒在血泊中的高殊凡,他认为他还活着,于是小心翼翼地背起他,一步步艰难地踏上回雁门关的路。
直到雪雾中出现一些熟悉的面孔,是一支玄甲军的队伍,他倒了下去。
“爹……大哥……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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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样溺毙的窒息感,轻如鸿毛的身躯坠入深不见底的河。
意识几乎要模糊过去时,身子却被抬起来了,浑身淋漓的水花往地上掉。
日子刚入春,傍晚凉风拂过院落。太原一处偌大府邸内,柳景延正与如胶似漆的情人回房,准备上榻亲昵,房门嘶的一声被推开了,一婢女着急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
“大事不好了,大少爷!”
好大的胆子,他本想发脾气,见是小聆,他心中莫名隐隐感到不安,一时按耐住了。
“怎么?”
“大少爷,殊凡少爷出事了。”
小聆满头大汗,应是跑回来得急。
“他又在闹什么?没什么大碍,就随他折腾吧。”柳景延冷冷的挑眉,没往什么坏处想。
“大少爷…他好像不想活了,他投河自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八道!”
“是真的,他快要不行了…晚上我见殊凡少爷不在屋里,送去的晚膳也没吃,管家说他独自出去散心,我们一同外出寻他,谁知刚出去便有人来府上报信儿,说是他坠河了,好在有人把他救起来,送到城里医馆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不可能……”确信是噩耗,柳景延浑身一震,脸色铁青,立马跳下床冲出门去,内心恐惧到达顶端。
柳景延只怕自己再晚了一步,便要错过,他去了马厩通知车夫快马加鞭,小聆默默跟上,眼泪亦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到了医馆,果真因为坠河之事,有几个百姓在门口看热闹。据说,救起高殊凡的是附近路过护城河的好心官兵,本就因高殊凡坐着轮椅注意到了他,这才救得及时,救了人后已走了,但椅子掉入河里是捞不起来了。
柳景延猛地推开内室的木门,只见高殊凡就躺在休息的榻上,嘴唇与脸色惨白无色,与死人无异。
“殊凡,殊凡……”
他握住他的手,感到透彻冰凉,不愿承认是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逼死了高殊凡,竟然放声大哭。
“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殊凡,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以骂我,怨我,那证明你心里有我。但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寻死?你怎么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用来惩罚我?!”
他声音颤抖,又抓着高殊凡的身子抱起来摇晃,在他大幅动作之下,高殊凡忽然咳了几声,紧闭的双唇中吐出一些水。
大夫急得冲进屋来,赶走了人高马大、却又不堪一击的柳景延:“他还活着,你莫要打搅他,你这么摇他,没事儿也要被你害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夫,他有没有大碍?”柳景延颤颤巍巍道,跌入谷地的心又渐渐回升,有了一丝希望。
“命是保住了,可他这身子虚,还得继续修养,不知平时是不是患上厌食症状?怎的这么瘦弱?”
“是……怪我,全怪我。”柳景延痛苦地低喃道。
三年前柳景延热烈地追求高殊凡,把他接来身边,在半推半就之下,高殊凡成为了柳景延的情人,可是奈何他身子孱弱,无法满足柳景延的床笫之欢,他们同房一次后,柳景延便再也没碰他了,加上高殊凡的心中还有一个薛大哥,柳景延知道后,不如开始那般深情,总会在外边寻欢作乐,高殊凡不再避讳自己对薛慎的相思之情,三天两头写信寄去雁门关,可一直没得到回音,在府上又如透明人似的,日子久了,高殊凡自然积郁成疾。
柳景延揭开高殊凡的衣袖,想不到他的身子比从前瘦了那么多,那个面色红润,甚至有些丰腴的模样已回不去了。曾经把他接来府上时,还承诺过会照顾他后半生,现在自己不仅食言,还伤害他这么深,若是殊凡爹娘还在世,一定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大夫坐下来给高殊凡把脉,又试了鼻息:“他睡着了,出去吧。”
“他真是——真是自己跳河吗?”柳景延离开内室问道。
“老夫也不清楚,要我说,这身体残障之人啊比普通人活得痛苦,若是身边人还不好好待他,倒还不如死了。”大夫摇了摇头,看来是知晓一二,正警醒柳景延。
小聆哀声道:“大少爷,您还是把殊凡少爷送走吧,别再折磨彼此了,若不是您这几日在府上不分场合的,和那叶少爷打情骂俏,殊凡少爷,也不会寻死吧。”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柳景延大喝,把小聆这乌鸦嘴赶回府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景延在外头守了一阵子,按大夫的吩咐,过几日再来接高殊凡回家。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馆,天色已完全黯淡,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
几日以来,柳景延每日都往医馆奔波,恨不得住在那里,自己粗枝大叶,又不懂医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大夫喂意识淡薄的高殊凡喝粥,终于等到他的身体恢复了些许,他便把人接回来了。
只是高殊凡这般虚弱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甚是同情,府中的人都知道他是残疾,被大少爷冷落,传言他病恹恹的活不久了,没想到他会提前去自尽,近日柳景延的五伯也在太原办事,若见到此情此景,恐怕要代去世的弟妹重罚侄儿不可。
回到府上,柳景延叫来几个下人去将高殊凡屋中常用的物件都拿过来安置在自己的卧房,由他亲自照料,几乎寸步不离,全然不顾他人眼光。又过了一日,高殊凡在久久的沉睡后睁眼,气息微弱。
“殊凡,你醒了?!”柳景延日夜在床边,立刻注意到动静。
高殊凡意识不清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的卧房,你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会在你的卧房?”
周围已不是冰天雪地,还十分暖和。他不知在那场雪林的追逃后发生了什么,眼睛眨了又眨,抓着被褥,确信自己真活着。
柳景延温和讨好道:“床铺都是新换的,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重新布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是几月,几日……?”
“二月出头呢。”柳景延愣了一下,他天天想着高殊凡不闻窗外事,竟也忘了日子。
“快告诉我。”高殊凡伸出手来抓着他的袖子。
“好,好。”柳景延只得去叫门口的下人来回答,今日是二月初九。
高殊凡紧绷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原来是回到太原了,回到他坠河那一天,在昏迷中度过了七日。那……薛毅……还有慎哥怎么样了?雁门关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高殊凡看清房内的景致,真是柳景延的房间,想起去年的一日他来柳景延的门前寻他,却撞见他和别人欢爱的样子,被柳景延破口大骂赶了出来,从此他再也不敢靠近这儿,他忽然烦躁起来。
“我原来的屋子呢?”
“东西已搬过来了。”
“让我……让我回去。”高殊凡尚有一丝力气,急着侧身下床,可摔了个结实,他差一点忘了,原来自己的双腿不能走路,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殊凡!”柳景延扶起他,眼看高殊凡不惜摔下床也要马上离开,甚至要投河……害得他们差点天人永隔,柳景延万分懊悔,难道殊凡真的如此厌恶自己,宁可死也不想再看到他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小心翼翼抱着高殊凡躺了回去,为他盖上被子,生怕自己力道大了,造成什么闪失。
“你定是饿了,想吃什么,我马上让人去做。”
“我不饿,也不想吃东西。”高殊凡本能道,他现在只想支走柳景延,找小聆过来打听薛家怎么样了,若是直问柳景延,又怕他像之前那般暴跳如雷。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从前是我王八蛋……我对天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人,永远疼惜你,绝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殊凡。”
“……那个叶少爷呢?”高殊凡根本听不进这些虚假的诺言,皱眉问。
“他走了,现在府上没有外人。”
那叶少爷本来也是一时兴起与柳景延厮混,前几日柳景延一醒来便往医馆跑,自然没空再顾着他,他也知晓了高殊凡才是柳景延真正的心上人,难怪柳景延府上的陈设如此怪异,甚至每个房间都把门槛拆掉了,正是为了方便轮椅出行,恍然大悟后,叶少爷就带着几个仆役走人了。不过即便他走了,高殊凡心中还是有所阴影。
“让我搬回去吧,我不住你的卧房。”高殊凡侧过头去,再也不回答柳景延的话。
柳景延知是自个太过分,伤了他的心,只得答应高殊凡的要求。
又是一番大费周章,高殊凡如愿回去了独居的小屋,终于肯吃东西了。柳景延托人买来市集上有名的点心,小食,还怕高殊凡承受不了油腻,让下人做些清淡的菜,不一会儿整张桌子全摆满了,仆人们进进出出,送了药膏、香薰、还有新买的书藉来给高殊凡解闷,荒芜的院落已是很久没这般有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
柳景延亲自掌勺,喂他喝粥,若是他不吃,柳景延便低声下气地道歉。
高殊凡也不知为何柳景延突然转性,比他刚搬来府邸居住时还要温柔体贴百倍,害得他连个独处的机会也找不到。
喝了点粥,高殊凡的脸色透出红润,柳景延又道:
“对了,那只跑丢的小猫,我让人给你寻回来了,它受了伤,我让人给处理了,现在它在那边歇息。”
他指向屋内一隅,的确是窝着一只小猫,高殊凡淡淡扫去一眼。
“谢谢你。”
“干嘛这么客气?你……还在生我的气?”
过去了一天了,柳景延为他忙前忙后,他也看在眼里。高殊凡心肠柔软,很少为难他人,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我出门办点事,给你买些新衣裳。”
柳景延依依不舍退出屋子,空气安静下来,房内陈设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从前温馨多了。
不一会儿,听到一声猫儿叫,高殊凡侧头看向小猫睡着的方向,它叫了几声,窜了出来,好像很是怕生。确信是没有外人了,小猫一步步的靠近他,爬了过来,它跳上床榻,趴在高殊凡床尾。
是你……你没事……看着那一身金色的长毛,高殊凡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小猫安静的睡去,高殊凡也闭上了眼,太累了。雁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柳景延回府上,正要冲向殊凡的卧房,仆役却暗示他去大厅,大厅中,赫然站着一身材高大威严,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柳景延见状,跪了下来。
“五伯……”
“住在别院的就是弟妹在南方家的那个侄儿?”
“是。”柳景延深埋着头应道,紧张得渗出一头冷汗。
“你怎么会这么对他?我听说你把他逼上死路了。延儿,你近日在府中的作为,我已经全听说了,你还招惹那叶家的少爷!?来人!去给我把鞭子拿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年男子怒意正盛,站在大厅内,没有哪个仆役敢吱声,有人摸摸递上一根粗粝的长鞭,柳景延抬头求道:“五伯,五伯!我知错了。”
“我早该替你爹娘教训你,过阵子我回山庄时,你同我一道回去闭关修习刀法!”
“不要,五伯!我走了谁留下来照顾殊凡?”
“这么多仆从还会照顾不好他吗?我看你走了,他才会过得开心一点,至少不会寻死觅活!”
厚重又凌厉的鞭子鞭笞在身上,纵是穿着貂裘,后背、袒露的肩颈都泛起条条红痕。虽然柳景延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挨罚是小伤,可一想到要回霸刀山庄,而庄里长辈定是不允他和殊凡在一起的,他便焦急得喘不过气来,数十鞭子下去,鞭子被甩在一边,五伯是消气了,可柳景延竟长跪不起,到了夜里,听说五伯的主意不会再改,他才肯起身。
柳景延推开高殊凡的房门,见他似乎是睡着,被推门声给惊醒了,还低吟了一下。
“我吵醒你了?”柳景延小心试探。
“没有,我睡了一天了。”
“殊凡,过阵子我要回山庄一趟。”柳景延在床边坐下,两手伸入被褥里抚摸高殊凡纤长的手。
“你……你也该回去了,别荒废掉这一身功夫。”高殊凡想要将手从柳景延的掌心抽离,但他握得很紧,怎么也做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府上照顾你,你的琴我让人养着,轮椅也配了新的。等事情妥当,我便动身回来。”
柳景延顺势把他抱着坐起身,上下其手地脱了他的衣裳。
“来,我给你洗澡。你很久没沐浴了吧?头发待会也洗一洗。”
他让仆人送来热水,屏风后的大浴盆里热气腾腾的,柳景延拴上门,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他抱起高殊凡,褪了他所有衣物,欣赏这一丝不挂的样子,视若珍宝似的放入澡盆里,自己也脱了衣物在旁边坐着,给高殊凡擦身。
高殊凡本在抗拒,可一见柳景延背上血腥的红痕,便默不作声了,反倒有几分心疼。
“你背上,这是怎么弄的?”高殊凡声音颤道。
“府上这些风雨,传到五伯耳朵里……他罚了我。”柳景延气焰全无,眼神也是讨好至极,“谁让我之前太混蛋,那么待你呢?你要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我不恨你。”
高殊凡垂眸道,难道柳景延真的回心转意了吗。见状,柳景延顿然笑颜逐开,轻轻的啜吻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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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高殊凡推开窗,院里桃树的枝丫渐渐发了新芽,府上的佣人正修剪那些枯萎的盆栽,从前不见人造访的地方,这几日脚步声繁多,他有些不习惯,离后院不远的大街上似乎也很是热闹。
正好小聆正带着糕点进来,高殊凡问道:“外面怎么那多人?府上有客人吗?”
小聆仿佛是被料中,欢喜道:“我正要告诉您,殊凡少爷,薛家的大少爷打了胜仗回来了。”
“他……他没事。”高殊凡淡淡的吃惊,因为小聆的出现解答了他苏醒后一直挂念的疑惑。
“是呀,他还要见您呢!”
之前穿越的怪事已是让他精疲力竭,现在薛慎平安无事,或许……真的是上天遂了他的祈愿,心中的落石也该放下了。只是他心里对薛慎的感情,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殊凡少爷,您梳一下头发,我推您去吧。”
“嗯……”
薛慎在太原城颇有名气,排场一定不小,怪不得外头锣鼓喧天,想必府邸里的下人去门口接待了。
他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看着院子里的枯树出神,小聆问道:“您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为什么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沉默良久,他点了点头,回房梳理一番后,让小聆带他去前院看看。
据说薛慎刚领军回到太原,家也不回,带军直奔过来,百姓们都传言他和柳府有一门亲事,也有人说他早有婚约,坚持不再娶,夸他不仅是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好男人,同时又是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好丈夫,总之众说纷纭,多是夸奖。
高殊凡远远地看到了站在亭子里的薛慎,院墙边上,整整齐齐的立了一排玄甲军。
人还未到,薛慎已转过头,他听到那轮子摩在石子地上特有的声响就知是谁。
轮椅静静的停在前厅外,坐在上面的人儿梳着文静的披肩发,却和五年前那红润的样子大相径庭,只有一双澄澈的眼睛不变。
高殊凡见了他,礼貌拱手:“薛将军。”
“殊凡…”听到这生疏称呼,薛慎心中一紧,方才还因重逢而喜悦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怜惜,“五年不见了,你瘦了。”
“薛将军,进来坐坐吧。我给您倒茶!”仆役道。
“多谢。”
薛慎背着手随仆役进屋,等高殊凡也被仆役推着进来坐好,他才放心地坐下,身后两个随侍跟着,高殊凡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正是那晚他冒着风雪赶去薛慎的营地时,审问他还虐打了他的一人。
“你们……”高殊凡双瞳紧收,欲言又止,“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起那晚的事情,他顿时头痛欲裂,恐惧更是不言而喻。
“你们先去外边等着吧。”薛慎命道,考虑到大张旗鼓地带人来,本就有失礼节,那些尺寸骇人的刀盾着实不该进门庭,况且殊凡个性又怕生。
仆役立刻上了两盏茶,此时薛慎已把大厅的装潢打量了个遍,他开门见山道:“殊凡,你的信我看到了,可这几年不是出征,便是军务繁忙,没来得及回复。此次是真的回来了,安禄山那老贼的势力,都撤出了京城…”
话音未落,殊凡打断道:“毅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受了伤,留在雁门修养。”薛慎的心中也说不上哪里觉得古怪,“你在柳府住的可还好?”
“还好…”
“真的?我听闻你住在柳府多有不便,一直等着我把你接回去住,是这样吗?”
高殊凡摇了摇头,对上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本来应该是感动和喜悦的,他终于等到了心上人,可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浮现出在前线大营里分离的那个不堪的晚上……最后……他应该……应该死在雪地里了吧,不然他怎么能够还魂回来呢?可怜的霜儿。
见高殊凡一副神色失常的样子,薛慎略有疑惑,还想再问,却嗅到一股腥臭,他敏锐地察觉出异样,没想到高殊凡竟然在他面前失禁了。
“殊凡,你没事吧!?快来人!”薛慎急忙起身,仆役们跑过来抱起高殊凡,每一个人都比他更加熟悉如何去照顾一个病人,他不得不退居一旁。
柳景延怒气冲天地进入大厅,“姓薛的……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地盘小了施展不开,他恐怕要拔刀相向。柳景延推开碍手碍脚的仆役,冲去高殊凡面前,摸到他下身衣襟有些湿润,一看便知是遭人恐吓。
见势不对,高殊凡急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
“赶紧带着你的人滚!”柳景延隐隐咬牙,下了逐客令,但是仆役们畏畏缩缩,谁敢对这些军爷动手。
薛慎依然不动如山站在门口,他是来寻殊凡的,并不是来找柳景延的,怎么也得经过殊凡开口。
“抱歉,薛将军…今日没法招待客人,您还是请回吧。”高殊凡艰难道,他不想让人看见这狼狈的模样。
“我知道你身子不舒服,我择日再来。”
“不必了……你不要再来了。”高殊凡低喃,故意把头侧开,再也不看薛慎的方向,消瘦的身形也融入柳景延穿着的貂皮披风里。他意识到,也许对薛慎的爱情,已经埋葬在霜儿死去的那片雪地里了。
“你站在做什么?你没听见他的话么?他不想看见你。”柳景延一把抱起殊凡,离开了前厅,“赶紧送客,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是……大少爷。”
看着眼前一幕,薛慎只得苦笑,此时抱着殊凡的,本该是他…可一仗打完,已是时过境迁,他知道不该苛刻要求高殊凡这样一位随时需要他人照顾的人士,还痴傻的在太原城等着他,殊凡虽然残疾,可颇有才学,又会琴棋书画,期间遇上合适的人选,寻到了依靠,理应高兴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他想错了,殊凡如今过得很好。
一个春雨绵绵的下午,高殊凡似乎郁郁寡欢许久了,他也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仆役给他送药过来时说道:“殊凡少爷,薛将军又来了…你不出去见见他吗?我推你去。”
“他…”这时高殊凡的神情微变,浮现一些欣喜,很快一双明亮的杏眼又黯淡下去。
他让仆役撑着伞带他去街上转一圈,但今日下雨,市集上肯定没什么人,他是不忍心薛大哥在外面等那么久,若是见了一面,应该会走吧。
轮椅缓缓地滑动出门,身着一身玄色长袍、撑着伞的薛慎便唤住他:“殊凡…”
“我不是……来见你的,我要出门去散散心。”
谁会在下着雨的天气,有心思坐轮椅出来散心,薛慎并没有相信,他知道高殊凡还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去什么地方?我同你一道去吧。”
“不用了,有仆人陪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殊凡行得比人走起路还慢,小雨洒落在他鞋上、膝上,弄湿了一片,薛慎恨不得把他抱去某个亭子里歇息,就像五年前一样,哪会舍得让高殊凡冒雨外出?薛慎撑着伞,和仆役换了位。
“殊凡,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你连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叫吗?你把自己在信上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会等我凯旋归来后,就与我厮守一生…”
高殊凡颤了颤,青石上行驶的滚轮也停了。
“薛将军,我们分别得太久了,一切都变了…难道你会爱着一个五年都不见面的人吗?你可以忍耐五年寂寞,不找任何妓子陪伴?”
薛慎仿佛被戳中哑穴,一时无法反驳,他在军中有过寻找军妓作乐的经历,只是,他讶异,殊凡怎么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提出来。
那些消遣不过是见不到他、摸不到他的时候,一时替代。
高殊凡又道:“而且…你走得这些年,我和表哥住,他已经抱过我了,即便是和表哥分开,我也配不上你。”
“你表哥?我见你信上说,他待你不好。”
“但是他现在很好,我在柳府也住得习惯……”
那般如豹子一样随时暴跳如雷的一个人,比他那暴戾的弟弟还要冲动蛮横的一个人,他已见识过了。那人和殊凡……薛慎把伞柄握得更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好。”薛慎连连应答,他往回退了几步,“好。”
不知不觉,他们的身影相隔越来越远,直到都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时隔数日后,再也没听说薛将军来柳府寻人,日子还像从前那样过着,不过,柳景延很快就要随他五伯回霸刀山庄了,高殊凡被唤去一处安静的亭子,五伯正在那儿等他。
“五伯,您来找我……有事吗?”
“明日一早延儿便要启程同我回霸刀山庄了。我看他放心不下你,他是我弟弟唯一的独子,日后我有意把他培养为刀谷的掌事人之一,委以重任后,还得寻一门妥当的亲事,才能牵制势力,稳住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
“亲事…”高殊凡抬起头。
“总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吧,我知道你二人的关系……看在你是弟妹表侄的份上,我待你还是相当尊重,你也得知情识趣。”
听了五伯的话,高殊凡便回屋去了,五伯已经足够通情达理,还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言下之意,是要把他打发走。
“我知道了,等明日你们启程后,我也会收拾细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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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殊凡婉拒后,薛慎回了雁门值守半年,清剿叛军余党,又去了京城升迁。
一转眼,已经到了宝应二年底,整个太原城内鹅毛飞絮。街头巷尾皆是一派新年景象。
薛慎提上日程回到太原过年,不过弟弟薛毅却因过错仍要留在雁门闭关。
刚到太原,父亲薛怀便邀他去了城里一处热闹酒楼为他接风洗尘,父子二人正在楼阁上享用一桌佳肴,忽然听到一阵幽雅琴音从下方的大堂传来,这酒楼每日都有卖艺人表演歌舞。
听到琴声,在边疆苦闷的薛慎心情喜悦,目光飘至栏杆外,想看个究竟,甚至听得有些出神,一曲终了,薛慎唤了招待的酒楼管事过来:“下面是什么人在弹琴?不如把他请上来弹一曲?”
管事为难地笑道:“薛将军,这可有所不便,这琴师向来都在一楼表演,不便上来,不如下次我为您寻个一楼的空位…”
“下次?”
“年后初八,小楼开张。”
“罢了,罢了,什么三教九流,身段倒是高贵,还请不上来。”父亲嫌道,“若是殊凡还在咱们家中,还用得着花钱来这儿?”
薛慎支走管事,招呼父亲吃菜。自从薛怀老将军从雁门大营回府后,得知高殊凡搬走,对此事一直不高兴。每逢亲朋问起长子薛慎怎么还没回乡娶亲,薛怀就要嘀咕几句,慎儿忙于战事,安排的亲事给耽误了,传来传去变成薛慎的媳妇跟人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饭后,父子二人下楼离去,薛怀见到了方才表演的琴师,明眸皓齿,肤白若雪,坐在一把木轮椅上,正下了舞台离去,薛怀张大嘴很吃惊。
“这不是殊凡吗?慎儿快过来。”
薛慎脚步迟疑,原来,不能上楼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个名字动容了。
高殊凡的气色和大半年前那一次见面相差无几,穿着不甚眼熟的一件棉袄,大概是多年前买的吧。身子还是一样瘦弱,不知为何他会在这儿表演,一双白皙玉指冻得泛红。
“薛伯伯,慎……薛将军。”高殊凡拘束道,不时咳了几声。他收拾了琴囊要走,因身体抱恙,今日演出到此结束了。
他扶着轮椅行至酒楼外,门口雪地因踩踏过多而融化,有些湿滑。薛父一看便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慎儿,还不把殊凡带上马车?”
高殊凡连忙摆手:“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怎么行呢。”
薛怀还不知道他们二人有些隔阂,只是催促薛慎,椅子放在车后的空位架着。
高殊凡被打横抱起,双手自然揽住薛慎的脖子,到了车上,他收回了不安的手,好像很久没人这么抱他了。
薛父上车后,让他们在这狭小空间里挨得更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咳……咳…”高殊凡难受地捂着口鼻。
“你病了?”薛慎问。
“最近有些风寒。”
“喝药了吗?”
“嗯……”
薛慎移开目光,却见父亲对他使了个眼色,薛慎叹了口气,撩开车帘道:“车夫,先去前面药铺,拿几味治风寒的药。”
车轮滚滚上路,很快到了药铺,车夫下去找大夫,不一会儿递进来一个包好的纸袋。
“老爷,少爷,药。”
“这……”高殊凡接到手里,是城里那家上等药材铺,“多谢薛将军。”
薛慎淡道:“不必谢,是家父的意思,他老人家担心你的身子。”
“慎儿,怎么说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怀急得直拍大腿,没想到薛慎这小子连嘘寒问暖都不会,怪不得高殊凡也不愿跟他回家,高殊凡也只好笑着圆场:“谢谢薛伯伯。”
薛父让车夫驾马,又问:“殊凡,我听说你住在太原你表哥家,是往西边吧。”
“不……我现在不住那里。”
“哦?那你如今住什么地方?”
高殊凡很紧张,为难地低声道出了地点,原是城郊一偏僻小道,旁边是一些流民收容所,说完,还看了一眼身旁的薛慎,薛慎对此好像并不关心。
通往他如今住所的这条街偏僻颠簸,坐在马车上,身子也跟着剧烈的晃动。
高殊凡道:“送我到那附近便是,这边路实在不好走,马车进不去。”
“那停在外边吧!”薛父抚须笑了笑,感觉殊凡还是同从前一般懂事,叫车夫把他的轮椅安置在地上。
也许是看父亲的面子,薛慎主动把他抱下马车,放在轮椅里坐好,简单道了别,转身回到车里。
薛慎淡漠地从车帘内看向高殊凡的背影,刚才高殊凡环着自己脖颈的一双手好凉,好像在隐隐搔动他的心弦。应该在马车上给他握着暖一暖的,但那种亲密举动,已经不合时宜了。
况且,薛慎现在一看到殊凡,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霜儿,那个和殊凡天壤之别,却又如此相似的人,让他有过心动,却又不得已牺牲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楚楚可怜,在马车里拘谨的样子,一模一样……真是可笑,最初,是在霜儿身上看见殊凡的影子,而现在,却颠倒过来。
去年那一仗,听说薛毅单枪匹马的回到雁门,还带着谈清霜的尸体,弄清了他是从奚人领地逃出后投靠玄甲军不成,又被奚人追杀至死,并非是奸细。后来,薛毅找人把谈清霜安葬在将军冢附近,立了一块无名碑。
被高殊凡拒之门外后,薛慎多少有些埋怨。当初,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保住霜儿一命。若是霜儿活下来,等到殊凡和他分开,大概他已和霜儿在某处新的宅邸安家了…
薛慎拉上车帘,他不想再关心高殊凡的任何事情,否则,他会无法原谅自己爱着两个人,虽然霜儿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心里还是有一道坎。就像爹有两个妻子,即便是二娘去世了,也还是伤了娘的心。
高殊凡驱驶轮椅进了那巷子一处内院,薛父好奇,也跟着进去一探,毕竟,薛家把高殊凡当自己儿女一样照顾了多年,总要关怀他如今现况。
薛怀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此处设施简陋,且不避寒,他大惊失色:“怎么住这儿……唉,那你的起居怎么办?”
高殊凡说道:“我请了两个仆役,只是这几日他们回家过年。”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不过好端端的,为何搬到这儿来呢,是不是慎儿哪里冒犯你了?你现在……唉!”薛怀摇了摇头,眼眸中满是心痛,又从兜里取出一刺绣袋子,“殊凡,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吧。”
“不行……”高殊凡抬手要拒,谁料薛父强行塞入他怀中。
“哎呀!你就当是听曲儿的赏钱了。”
“薛伯伯,谢谢您送我回来,还有这些银子,殊凡实在无以回报。”高殊凡紧攥着袋子,还有那药袋,内心涌动的一股暖意,让他眼眶逐渐湿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的那么客气干什么?你先回屋先歇息吧,到时我让慎儿过来看你。”薛父又关怀了几句才离去。
高殊凡进屋后,在榻边煮了药,所幸这间院周围都是好心人,邻里之间所照料,虽有不便,倒过得比从前清净,如今他可以去酒楼弹琴赚些赏钱,回家还给街坊小童教书,当个小小的私塾先生。远离了那些情爱,又经历了两次生死,他现在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薛慎和父亲回到家中。当晚已是入夜,薛怀叫仆役生了火,一直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晚上斟的热茶都凉了,还是一口没喝,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唉!唉呀……”
“爹,您怎么了?自从到家一直唉声叹气的。”薛慎听说父亲还未歇息,进了书房,让仆役再去把茶壶热了端过来。
薛怀摇头道:“你还有脸问哪,回太原也快一年了,当时让你去把殊凡接回来住,结果呢?”
薛怀和高殊凡的爹娘是多年至交,情同手足,当初高家父母病殁前,把殊凡托付到他薛家手中,之后薛怀对殊凡一直是视如己出,见他和慎儿关系要好,也允了他们二人的感情。今日一见,他真觉得对不住殊凡爹娘在天之灵。
薛慎扶着父亲坐下来,解释道:“当时我见他不愿,便没有为难。说不定,他是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搬出去自食其力了。”
也可能,有别的男人照顾他呢?薛慎自嘲的想。
“唉…殊凡脸皮薄,有难也不会开口相求于他人,可你就不会察言观色,多留心一下?像他那般出门都麻烦,一天能赚几个铜板?”薛父眉头紧锁,一口茶抿下去,烫得连忙吐了出来,杯子也洒了。
“爹!您没事吧。”薛慎连忙唤人来打扫收拾。
“倒个茶也倒不好。”薛怀教训道,“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他了,必须弄清理由。当初在雁门,你说非要和殊凡在一起不可,爹也同意你们在一块…如今是你自己反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孩儿没有反悔,爹。”
薛慎连忙单膝跪在父亲面前,收拾起那茶汤弄脏的桌椅。
薛怀看薛慎如此孝顺,长叹一声,不好再说教,语重心长道:“明日就是除夕了,一家人也没有个团圆……慎儿,你去把殊凡接来吧。”
“您问过他意思了?”薛慎道,说不定高殊凡要去他表哥那,并不想来同他们一起过年,他又何必再去纠缠。
薛父又焦急补充道:“现在他住的屋子,能是住人的地方吗……怪不得他染了风寒哪。逢年过节的,他说请的仆役也回家了,他一个人,谁来照顾他呢?”
“他一个人?”薛慎心弦一紧,平静的脸庞变了色。
“唉,你自己思量吧,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啊。”
薛父不经意又想起往事,薛慎也明白父亲言下之意。若是当年爹能早一些把弟弟薛毅和二娘接回家来医治,那体弱多病的二娘也不至于那么快撒手人寰,再后来,他若是再多关心一下娘,也不至于让娘郁郁而终。
正如同自己心中的症结,他已经辜负了一个,不能再辜负另一个。高殊凡的身体状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次日一早,薛慎便出门备马车,他绕路去了柳府打听,原来柳府的那个景延少爷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太原,如今住在那的是一些偏房太太和弟子,高殊凡早已被人迁出去住了,自然不可能和柳景延在一起,至于他们二人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传言,柳府的仆人们说是子虚乌有。难道之前殊凡告诉他和表哥在一起的事,是假的?他为何要那么说?只是为了拒绝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慎让马车前往昨日送殊凡回家的城郊,再往里开一些,下车后,他走向了爹所说的那处院子。他脚步沉重,一进去便镇住了院内几个妇人,她们在烧菜,没见过衣着华贵的人,以为是挑事的,连忙把院子里玩闹的孩子给赶回家了。
左侧的那间屋子,冷冷清清,毫无生气,门口有主人养的花草,但冬日覆上白雪,还未长出新芽来。这应该是殊凡住的那间,薛慎揭开披风,伸手敲了敲门。
听到室内轮椅滚动,薛慎便退后一步等待木门敞开。
过去了好一会儿,门开了,高殊凡穿着和昨日一样的装束,只是发髻有些凌乱。
“慎哥,你怎么来了?”他很讶异,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还是他心里对他的称呼。
“爹让我带你回去过年。”薛慎面色缓和道,“你收拾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嗯…真的吗?”高殊凡扶着轮椅回转,去了帘子挡住的内室。
薛慎趁此进入了屋内,余光扫过屋内的角落,虽然没什么名贵物品,但看得出是高殊凡喜欢的一切,墙角的花瓶里,书卷、字画堆了许多,也有他练琴的地方。
书桌前还有一碗盖着的青菜粥,揭开一看,喝了一半,剩下的已经凉了。薛慎心中不是滋味,焦躁不安地去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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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身后木轮椅吱吱作响,薛慎扭头一看,高殊凡的发髻衣冠都整理完毕。
“没有,马车在外面,走吧。”薛慎正要转到他身后去推,高殊凡又挺起背道:“等一会儿,我…我还没有,喂猫食。”
“你养了一只猫儿?”
“嗯。它许是出去玩儿了,有时候跑出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太喜欢乱跑了,我也管不住。”高殊凡勉强地笑道,好像提到那只猫儿,他的心情会好许多。
“那先走吧,我答应了爹,戌时之前带你回家的,一会儿天黑了。”
坐上马车,高殊凡把双手夹在腿间,薛慎见状,捉过他的手覆了上去,高殊凡想挣开也不让他挣开。
薛慎听了爹的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哪怕尚有心结,也不能因此错过了眼前人,所以,来不及等到释怀的那一日了。
高殊凡的双手渐渐暖和,可他的目光却看向马车外张灯结彩。
薛府今日齐聚了城内四面八方而来的亲朋好友,比以往热闹百倍,加上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进屋后,高殊凡一直眉头紧蹙,把轮椅上滑去了大厅的某个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怀看到殊凡真被带回来了,高兴至极,让他坐上主座,不过,一桌人谈论的话题,他一句都接不上,只能默默吃菜,看着众人高兴的样子,内心流露出一丝落寞。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是他们的家人,不过是念在昔日恩情,他实在无法拒绝薛伯伯的邀请。
饭后,薛慎的几个长辈在桌前谈天说地,家长里短,当他们提到薛怀的次子怎么没有回到太原,薛怀站起来厉声道:“那个混小子,之前犯了些大错,元帅罚他留在雁门东陉关那边,两年不得回乡,唉!”
“原来是这样…我们还打算给他说亲呢。”
“四弟,我都抱上四五个孙子了,慎儿怎么也还未娶亲哪。”
“这仗打了十年,是有些耽搁,我们也理解,可现在太平盛世了。”
“就是呀,你也是这么大岁数人了,还能享受几年的天伦之乐呀,还不给慎儿安排?”
薛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自己奈何得了的事情,薛慎也跟着向长辈们赔罪,是孩儿不孝,诸如此类。
“别担心了,慎儿可是在边疆立了大功呢,又去京城升迁了官位,听说连皇上都有意给他赐婚。”
“皇帝赐婚?那岂不是要娶公主了!?”
薛慎向他们一一敬酒:“三伯母,五叔,你们真是说笑了,那都是传闻,哪儿有皇上赐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杯酒下肚,薛慎有些醉意,几个长辈们更是敞开胸怀,喝得尽兴,甚至胡言乱语。
等桌上的人散开一些后,高殊凡腼腆向薛伯伯敬酒,之后他便道要回去了。看到薛伯伯左右摇着脑袋:“慎儿!慎儿!快把殊凡带去房里休息吧。”
薛父喝醉了,不知高殊凡是什么意思,薛慎走过来,把殊凡推至大厅外的院子里,此处比内室安静许多,高殊凡才道:“我是要回家去了。”
薛慎不明所以道:“为什么?”
“我得回去了,万一我的猫儿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你不是说它经常外出好几日也不回来么,这几日你就在府上住吧,衣裳去买点新的换。”
“你知道我留在这儿不自在,又何必说穿呢?”高殊凡苦笑道,自己驱驶着轮子离去。
关于薛慎娶亲的事情,他全听见了,薛慎和任何人成亲都是意料之中的,他也不懂自己在伤心什么。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