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惊恐。
因为不愿意啊。她不想放开他。
可是命运今日要亲自画上句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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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时屿从茶室出来, 厉征云一同, 他们看着像兄弟,又很不像。
这古怪的想法冒出, 颜书心头一阵火起, 她头晕目眩,快看不清东西, 强忍了不适感,她靠一处角落蹲下,努力平复情绪。
顾青珩蹲在她面前,她抬起脸来。他目光划过几分沉重,又敛了神色和她说:抱歉,那个故事也许我不该说给你听。
但你还是说了。顾教授,有没有人说过, 你有时候看着很不善良?
顾青珩抬眼看她, 神色很淡。也许有吧。我从不认为自己善良。
颜书沉默, 冷汗直冒。
但在那个故事里, 你其实很关心他。她幽幽道。
顾青珩一愣,神色变得复杂。他自己都没这么认为过。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他对厉时屿生出几分同情。
他和他都有一丝难言之隐,却又无从诉说。这世界那么大,每日飞速运转,时间就是一切,利益许多时候由时间定夺,所以,谁关心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痛?
他想要得到认可,厉时屿想被人爱着。
归根结底,他和他的渴望其实一致。
我想你需要休息。顾青珩淡声道。
颜书不说话,脸色白得可怕。
顾青珩又道:你有点低血糖。
她点头,说:我最近在尝试控制体重,可能有点儿不知轻重。
应栀拿了纸巾替颜书擦额头冷汗,担忧地蹙起眉毛,念道:你真的在减肥?疯了吧?以前谁和我说做自己最好?现在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瘦下来你也要进医院。我去和你男友说,让他看紧你。
颜书一愣,扯住应栀的胳膊,恳求的意味,道:你别去。
应栀不依,起身道:为什么?我不管那个故事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一个故事就能破坏你和他吗?那么你和他的感情也太脆弱。从前有多重要?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我只看现在和未来。你如果觉得这很重要,那你去和他说,说你不是那个女孩儿,看他什么反应。
话落,顾青珩脸色都不好了。应栀像是与他作对。
她现在浑身长满刺,非要与他一较高低。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在说:从前有什么用?回忆太空幻,我只珍惜现在。
他第一次对她另眼相看。
从前当她是富养家庭出来的任性大小姐,和公主一样碰不得,现在再看,她是带刺的荆棘里盛开的花朵。
他听说过她的家世,除了有钱,实在不值得羡慕。
应栀的父亲最爱沾花惹草,每次都是真爱,唯独对原配不是,原配只不过是家族安排联姻的可怜虫,他为了继承家业不得不娶,后来翅膀坚硬,他对原配弃如敝履。
第一任继母对幼女实施捧杀的教养方式,应栀七岁时,钢琴弹的一塌糊涂,她本就没有天分,但继母夸赞她弹得好,她心性聪慧,以为弹好琴,父亲就会接回母亲。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琴弹好了就皆大欢喜,所以虽没天分,但她每日刻苦训练,弹到两手的手指破皮也不哭。
继母总对她和颜悦色,但后来每日只准她练半小时钢琴,剩余时间允许她玩儿各种玩具,鼓励她玩物丧志。
学校文艺演出,应栀在继母的哄骗下穿夸张又丑的服饰登台演出,不出意料被台下所有人嘲讽。
台底下那些父母的孩子个个出挑,唯独应栀像个小丑。
她伤心至极,从此不再信任继母,怕被人看笑话,她一度躲在家里不去上学,直到应昙被从国外接回国。
兄妹两个每日争吵又互相安慰,日子才过下去,但应栀渐渐养成一副尖牙利爪,发起威来无人可及。
她后来换了好几位继母,每个都被她吓住,纷纷卷了笔财产后就想闹离婚,最后却都只赚到一套房,公司股份和其他产业一分捞不到,她和老爹耍心机,逼得那些继母走投无路,她太厉害,每次都成功。
她很得意,像是在为母亲复仇。
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一直想要得到他的喜欢。
顾青珩想到这里,不免低头笑。不是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只是觉得太荒诞。
他不过一个客座教授,成名后虽然早已不缺钱,但和应家的百亿家产比起来,他还过于太轻。
他呀,一开始的确不爱钱,但没钱什么也做不到,所以他也开始爱钱,一直清高有什么用?说不定刻薄鬼背后把人比做一条狗。
他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要喜欢他。
不要再喜欢他。
顾青珩避开应栀炽热的目光。应栀一副受伤的神色。
他今天有些累了,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
他找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姜竹,吩咐道:下午来几位收藏家,出手阔绰,你要尽力向他们推荐,也许会是你的机会。
姜竹点头。她很信任自己的老师。
顾青珩又说:你暗暗记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后你有需要就自己联系。另外你要和顾客讲明,石蔓画廊允许分期付款,但不准超过一年,实在有不懂的,你电话问我,或找林致渝。上次你同学的父母闹乌龙,这次最好不要发生,我们的画作要结束展期才发货。
姜竹点头,问:老师,下午那几位收藏家好像很有来头,你不亲自接待吗?
我头疼,下午需要休息。
好的老师。
应栀问:你头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顾青珩伸一只手阻拦应栀靠近自己,说:不用,不是物理头疼。
?
应栀呆愣不解,颜书却笑弯腰,替顾青珩解释道:他是心理上的头疼。
应栀鼓起腮帮子,问:顾教授,你嫌我烦吗?我现在开始闭嘴。
顾青珩没有否认嫌她烦。他抬起腕表看了时间,随即转身离开。
应栀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五分钟后,应栀返回来,一脸铁青地和颜书讲:顾教授说他面对我会心梗。我做了什么让他心梗?
大概是他觉得你家太有钱,他不敢招惹你。
颜书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安慰,因为她也不知顾教授至今不动心的原因。
应栀从长相上看也是漂亮的,大眼睛,樱桃唇,身上堆积的名媛气质浓厚,只是带几分叛逆和乖张。
可能他喜欢乖的?应栀惊恐地说。
是吗?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猜的。那我今后要做淑女。
你刚刚提醒我要做自己。颜书吐槽。
应栀:可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改变是必要的啊。
颜书无言以对。应栀说的也没什么错。
想要为了喜欢的人做一些改变有什么不对?但应该坚持本心,不可完全变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就不是原本的自己。迷失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渐渐安下心来,刚才的故事对她的冲击没那么大了,时间果然是良药,虽然只过了十多分钟,她已经放缓心神。
应栀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她本就只是因为顾青珩才过来,顾青珩不在了,她自然不会多留,打一辆出租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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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画太出名,导致看画的人络绎不绝。
颜书最后看一眼那幅画,移开目光时心都凉了半截。
画得好漂亮,童话里的公主也就是这份模样了。
她承认,自己没那么好看。
男人女人都是视觉动物,这好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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