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着时髦波浪卷,骂声没停过的女人终于短暂住了嘴,道:你这么打,不会把她打死了吧。
男人恨恨地道:老子生的,犯错打两下怎么了?打死了是她命令该,这种东西养了还不如不养!丢人现眼!
也是,快回家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男人应和着,上前几步,拉着蒋娣的胳膊,半托半拽的往楼道深处走去。
烫着时髦波浪卷的女人突然道:等一下。
干什么?!
女人上前一步,将蒋娣怀里死死抱着的笔记本拽出来扔在地上:晦气。
电梯里的女人目送他们远去,许久之后,她扒拉着电梯门,用力探出手,将本子扒拉过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里面的内容隐约可见。
并不是她想象中,写着满满的人名,而是一些随笔的发泄,和带着恐怖元素的自画图。
比如用黑笔画着的小人,却在脖子位置用红笔画了鲜艳的一个横,旁边写着:能就此结束就好了。
或者一个蓝笔兔子玩偶被扔在地上,四肢分离,红色的棉絮扬得到处都是,简笔画硬生生画出了鲜血淋漓的感觉,配字:再见。
女人又翻了几页,没有越拧越深。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蒋娣有过如此严重的自/杀倾向。
她放下本子,想着同性恋真是害人不浅,等到时候一定要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给蒋娣好好做做心理辅导,她还听说有个医院专门治同性恋,不行就把蒋娣送到那里去。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被爆出亲生女儿自/杀的丑闻,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再者她不是她那个冷心冷肺的前夫,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寻短见。
这个念头一出来,电梯门嘭地一声关上。
在她短促地惊叫声中,电梯继续快速往下落。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却也没有那么快适应,她感到眩晕,胃里不舒服,想呕吐。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电梯停下,门再一次打开。
这次入眼的是遍地纸钱。
白色的纸剪铜钱,印着阎王头像的冥币票子,以及烧得剩些残渣的黄纸,无风自动,漫天飞扬。
女人往电梯伸出缩了缩。
你是谁呀?一个有些滑稽的声音自她身旁响起。
她一僵,低头看去。
一个人脸出现在电梯底部,没有眼睛,瘪瘪的,宛如谁掉在这里的□□。
但这个面具却张着嘴一开一合,和她说话。
新来的吗?没见过啊。
蒋娣妈妈吓坏了,哆嗦着抖成一团,不敢说话。
人脸打量她片刻,似乎来了兴致,大叫道:喂!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活人!
突然,四面八方涌来各种声音。
在哪在哪?
哇,真的耶。
我知道她,她歧视同性恋。
怪不得她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呢。
笑死我了,这年头居然有人歧视同性恋,我祖宗的骨灰听完都要笑得从骨灰盒跑出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蒋娣妈妈被吓哭了,对死亡深入骨髓的恐惧使她本能地往角落里缩。
突然,头发被抓了一把。
她大叫一声,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不顾一切朝前跑去,却一脚踩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骤然失去平衡,直接跌出了电梯。
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手脚并用爬起来,手却摸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她猝不及防,再次摔回去。
心跳地厉害,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受力滚动,触碰到她的头,被迫停住,她抬头一看,竟是一节骨头。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响起,她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拔腿就往电梯里跑,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电梯里面,不知何时挤满了各种各种的鬼。
他们望着她毫不留情地嘲笑,或贬低或咒骂,她抖着腿肚子后退半步,绝望地发现自己周身围了一群鬼,正观赏猴子似的围观她。
这模样一看就不像好人。
听说把女儿逼到自/杀,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老封建了。
她还有多久死?我不想和她一起做鬼,太丢鬼了。
和她一起上孟婆桥的鬼惨喽,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粥。
要不我们现在把她鲨了她吧。
鲨了然后把魂撕碎吗?也不是不行?
可是脏了手。
算了,为了长远考虑,我舍身炸粪坑。
为鬼界做贡献,我辈义不容辞!我也来我也来!
......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从嘲笑她变成要扬了她。
蒋娣妈妈恐惧极了,她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抖成一团,眼看着那群鬼越来越近,她无处可跑,无处可去。
疼痛在全身蔓延,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感受到有无数双手在撕扯她所有露在外面的头发、脸颊、皮肤。
她在害怕,好好笑。
讲个笑话,歧视别人的人居然害怕被歧视。
撕烂她撕烂她!
不,不要!我错了!蒋娣妈妈大叫着惊醒,满脸泪水。
妈妈?你怎么了?
乍一听到蒋娣的声音,她一惊,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蒋娣。
蒋娣收回帮她拍背的手。
女人活动了下身体,被撕扯的疼痛犹如实质,让她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确实站在病房里,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将白色的房间照得明亮。
她猛然意识到,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蒋娣,女人犹豫着问道:你......恨我吗?
蒋娣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目光移到别处。
......对不起。女人心乱如麻,说完,扭头往外走。
到门口时,她道:妈妈不会再管你的性取向了,你好自为之。
蒋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良久,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落在雪白的布料上晕成一团。
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就这?苏深站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库,手里捏着一只树莓味棒棒糖。
陈小洛拧开一瓶新的柠檬味苏打水:有些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感化没用,暴力点也未尝不可,不然你还真想把她吃了呀。
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这女人一点也不好吃,比太平间那些鬼都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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