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取而代之的褚公公,她因为离宫五年,哪有什么印象。
不过是个貌若好女,看着年龄还不大的小太监罢了,不重要。
卢太后自以为是地想着,脸上本就有几分松垮的皮肉被她尖酸的表情扯起。
不想。
安阳像是听见了什么乐事一般,抬起手抵在嘴唇前,轻笑两声。
她双眸笑得弯起。
这真是巧了,安阳想说的就是此事。
她对上卢太后的视线,声音温柔至极。
甚至不愿自称儿臣。
昨日花神节宴席,众目睽睽之下,安阳遭人刺杀,大理寺卿与司宫台连夜彻查此事,顺藤摸瓜竟找到了卢家。
场面鸦雀无声。
连原本想将手中的瓷杯放下的妃子都不敢动。
像是生怕这死寂的场面是被自己打破,而不小心引起注意。
卢太后感觉到了窒息。
她第一反应自然是荒谬。
但是其下立刻翻涌起来的慌张,是她意识到,安阳这种人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无中生有。
即便这件事是假的在安阳公主走到卢太后的面前,说出来的这一刻,也肯定已经被她变成真的了。
周围的妃嫔原还有几分掩饰。
但在此刻,整个宫殿内的气氛都已然改变。
风向,转变了。
那么,现在您是想讨论一下,是安阳晚来迟不懂规矩,花神节主持不公正,亦或是别的什么?
安阳故作体贴说道。
此事定是调查有误,哀家要亲自去与皇帝说。
卢太后色厉内荏,手拍了一下椅臂。
玉镯碰上几乎要被这大力冲击出一个裂口。
但此刻谁都已经顾不上它了。
旁边一直在按捺着的褚卫有些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安阳也有些忍俊不禁。
开口就直接说大理寺和司宫台的不是,宫内宫外真是得罪的一个不落。
讲究。
狂妄小辈,不尊长者,在哀家面前搬弄是非。
卢太后被一侧的嬷嬷扶着站起身来,强撑起气势瞪了她一眼,而后大步往慈宁宫外走。
竟就将安阳与其他妃嫔撂在了慈宁宫内。
旁边的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继后。
继后:看我干什么。
最后打破这安静局面的竟是今日一直安静当背景板的褚公公。
他脸上带着浅笑,贴于安阳公主的身侧。
语气难掩兴致。
殿下可想去明政殿看看,陛下是打算安抚太后,还是让大理寺秉公执法?
二者并无冲突。
安阳不以为然。
一边安抚一边执法嘛。
皇帝看起来哪里像是准备废太后的架势。
这没什么乐子好看,转头还要被说,本宫不去。
安阳撇开褚公公的手,侧过头看向继后。
恭喜皇后,这下凤印拿得可稳了?
她笑了笑,可没准备得到什么回答,转过身就往外走。
他们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正是太后到达明政殿之时,皇帝下达了将卢氏全族压下狱的敕令。
据说太后直接晕倒在了殿外,而后被送回慈宁宫闭门修养。
皇帝送走了太后。
他早就有准备会遭遇到怎样的质问和话术,却依旧在正面听到时鼓足了气。
殿内是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气煞朕也。
皇帝手背在身后,胡子都好像硬了几分。
王公公:陛下息怒
皇帝:她就知道护着自己的母家!她完全没有想过被刺杀的是她的亲孙女,是朕的亲女,大昭的皇女。
气急败坏。
而后皇帝又迅速低落下去。
安阳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会发生,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国子祭酒曾与皇帝言说,安阳年少而早慧,或许自小便能窥见几分天命。
不知是不是有年少失恃的影响。
好像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让她十分留恋的事物。
也正是因此,皇帝本想将褚卫用完永除后患的,也因安阳这难得的开口心软妥协了。
皇帝甚至担心过褚卫会不会对安阳不利,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却从未想过,先对安阳出手的反而是他的母后。
深深的叹息在这寂静的殿内响起。
转瞬即逝。
花神节结束,之后就是那些大拿们各自写信举荐的事务了。
安阳难得清闲了下来。
她在精神高度集中做完一沓事后陷入了颓靡,别说下棋了,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殿下,奴无能,您之前提过的裴家意图谋反之事,奴并未查出可疑之物。
褚卫跪在她身侧,眉眼有几分凝重。
这等大事他花了不少时日,却依然未查出分毫线索。
他连裴世子疑似对安阳公主有意都查出来了!
褚卫阴沉的给裴家又记了一笔。
不知好歹的东西。
安阳手托着下巴,视线往一侧偏了偏。
只见窗外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篮筐,里面铺着软布。
布上睡着一只安逸的白毛鸭。
与之前不同,它现在脖颈上甚至挂着一个红绳,中间坠着一块金色的小圆牌。
阮明珠呢?她醒来之后状态如何?
安阳艰难的将视线从那只鸭子身上收回来。
说起这个。
褚卫狐疑地开口,她明明只是小撞了假山一下,头上连个印都没留,却晕了足足三天,醒来之后也和脑子进了水似的,精神恍惚,满口胡言。
哦,对她像是又急着要与裴家联姻。
安阳:哦
这倒无碍,盯着她便是。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折扇放下。
褚卫:殿下不准备再阻止其与裴家联姻的事?
若是能利用她的婚事来达到覆灭裴家的目的,倒也不坏。
安阳手托着下巴,眼里满是笃定。
褚公公心觉不对。
明明他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他家殿下却如此的坚信这一事。
一定是有什么信息被他遗漏了。
安阳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乖顺又贴心的褚卫,会转头就准备用自己的法子来解惑。
阮明樱与安阳公主关系好,且二人谈话时会将周围的人全部屏退。
褚卫自然不能对阮明樱下手。
那答案就很明确了。
这是一个几近漆黑的屋子,墙壁上有火把闪烁。
室内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房间当中放着一把有些破烂的椅子,紧绷的布将上面的人绑得死死的。
唔?!
这里没有半分声音。
过于紧张的少女只能听到自己挣扎着想要努力呼吸的声音。
而未曾察觉到其实早已坐在她的正前方的人。
阮家三房的嫡女,阮明珠,抓周时抓到了一面镜子,一岁会话,五岁开蒙,七岁学琴,而后与家中姊妹共到师先生身边学习字经
这宛如死牢的地方骤然出了一个声音。
冰冷的话语如寒天的冰雹一粒粒落下,砸到了她的身上。
惊得阮明珠浑身冒鸡皮疙瘩。
不过她很快也意识到了将她关过来的罪魁祸首。
他的声音几乎毫不掩饰,放松时没有平时那般尖利,却也远比正常男性要纤细,更像声带未发育的少年。
褚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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