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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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姑姑还未出凤仪宫,一个小太监引着一男子缓缓走进来。
那人俊脸非凡,棱角线条分明,目光锐利,透着压人的逼迫感。
腰间佩着一枚金制令牌,正是宫中通行的令牌。
此时他拱手见礼道: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临沂公主及各位小姐。
皇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窦赋修,道:窦大人怎么突然来此?
窦赋修目光一闪,恭敬道:圣人吩咐臣来此,待查明事情始末回禀。
听他道明来意,皇后似有似无地点点头,圣人身体可好些?
知晓八皇子与梁才人此事时,圣人怒极攻心,咳了好几口血,皇后本打算近身侍奉,圣人却摆手,称皇后是后宫之主,理应出面查清此事。
皇后自是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也知他近年来愈发不喜自己近身,只得回到凤仪宫审此事。
只是没想到,圣人居然又派心腹臣子来此,想到此处,她眼睛一眯。
窦赋修冷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圣人好些了。
殷姝在窦赋修来时便下意识瞥向跪着的八皇子。
见八皇子显而易见地脸色转好。
不由感叹,这主仆情分深厚啊。
却没想到一道不容忽视的强烈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殷姝循着方向看去,正是立在左列的窦赋修。
她忍不住皱眉,这人作甚看她,自己主子还跪在地上呢。
没等上多久,掌事姑姑便领着人将露华拖进来。
之所以用拖,因这宫婢已是不成人样,下身尽是往外冒出的鲜血,脚上更是血肉模糊,鞭痕纵横,瞧着模样应该是被挑断脚筋了。
上身衣衫应是刚换上的,还算干净。
然而一路行来,还是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掌事姑姑让人将她安放在地面,才交代道:奴婢去时,慎刑司的人已在审问露华。
眼前这骇人之景吓得那几位贵女面如土色,几欲掩唇。
殷姝也不太舒服,但还在移开目光还算能忍。
皇后与林贵妃倒是无甚感觉,入深宫多年,这些不过是小把戏,瞧着吓人罢了。
慎刑司可有问出什么?皇后问道。
掌事姑姑摇头,并未,露华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跪着的梁才人见贴身婢女如此凄惨模样,紧咬嘴唇,眼泪滚滚而下。
如此下去,这事如何解决。
皇后脸色严肃,给了掌事姑姑一个眼神。
掌事姑姑会意,即刻接过身后宫婢端着的滚烫茶水,一口气泼在露华身上。
露华身上本就是破裂伤口,被滚烫茶水一浇,痛得浑身颤抖,人却清醒过来。
掌事姑姑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质问道:你可知八皇子与梁才人私情一事?
露华头发散乱,摇头道喃喃道:奴婢不知啊。
说罢,眼神却暼向八皇子与梁才人那处。
这小动作看似隐秘,却被殿中之人看得清楚。
皇后更是扫落身侧的彩绘瓷杯,怒极站起身,露华你可要仔细说话,若被本宫知晓你所说是假话,那你家中老小连同你罪责。
殷姝忽的眉头微蹙,瞥了上首的皇后一眼。
那露华似是怕连累家中双亲,挣脱掌事姑姑,撑着残破的身子向前爬行几步,边大声说道:八皇子救救奴婢,才人救救奴婢。
奴婢可是为了你们两人才受了这么多苦,你们不能不救我。
她似是疯魔起来,面色狰狞,连卑称都顾不上。
八皇子在皇后说出那话时便眼皮一跳,随即听闻露华此言,终究忍不住,大叱道:你胡说八道,你究竟受何人所指使?
他身旁的梁才人更是茫然摇头,尖声问道:露华你在说什么?
这两人的质问更加刺激露华,她流出血泪,朝着上首的皇后重重磕头,奴婢交代,求皇后娘娘放过奴婢双亲。
梁才人未阁时便与八皇子相识,谁知一年前才子被选进宫封为才人,可依旧与八皇子藕断丝连,甚至屡屡出宫与八皇子相会。
却没想她说到此处,看了眼梁才人,目光复杂。
咬咬牙继续道:一月前,太医诊脉,竟诊出梁才人怀有龙胎。
然而,算算月份,该是八皇子之子。
梁才人自是知晓此孽种不可留,便命奴婢出宫买些红花,更是传信给八皇子。
你胡说梁才人大叫起来,欲冲过来掐死露华,掌事姑姑则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并给她塞了一团布块。
梁才人哭着摇头,发出呜呜的叫声。
皇后面容不明,只问道:为何两人选在御花园?
因八皇子从荀老太妃那处出来,必经过御花园。然则天寒地冻,御花园少人,才人便将假山后定为私会之地,吩咐奴婢望风。
奴婢肚子疼,见四下无人,便去上茅房,哪想各位贵女与公主便游玩至此发现此事。
说罢,她复又重重磕了个头,求皇后娘娘饶恕。
经露华言语,先前的几番疑点皆有所求证,并且梁才人喜脉一事也可查太医院。
皇后低眉俯视着八皇子,你可还有疑问?语气不容置喙。
八皇子浑身瘫软,只挨着扫过看向殿中众人,忍不住冷笑,不敢想到自己也会在这些下作手段中翻船。
你们如此就不怕遭阴魂索命吗?
还未说完,掌事姑姑便如同先前那样,将布团塞入八皇子嘴中,随即让力大膀壮的嬷嬷将两人压下去。
殷姝发觉,八皇子被压出凤仪宫时看了窦赋修一眼,窦赋修依旧沉目静立,好似两人并不相识。
皇后似是处理这番事务累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众人便齐声告退。
凤仪宫外,早已候着贵妃轿撵,殷姝同几位贵女垂首恭送林贵妃。
在脚步声从殷姝身旁经过时,顿了顿。
随即林贵妃带着勾颐坐上轿撵,在太监唱声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其余贵女与殷姝也说不上认识,只礼貌一笑后便携着彼此走了。
偌大殿门前只剩殷姝一人。
宫内听不见雨声,见满地湿润,朔风紧起,才知下了场冬雨。
殷姝不自觉染上几缕愁思,今日之事只向她撕开这深宫一角,便已难以喘息
她轻叹口气,站得许久,腿早就酸涩疼痛,缓缓动了动腿,待到恢复知觉才朝着华音殿走去。
谁知方转过一门,便见一人静立在那,俨然等她许久。
殷姝也没多大惊讶,只说道:窦大人久等了。
第46章 算计
因着是进宫办差, 窦赋修着一身玄色翔云符蝠纹劲装,听出殷姝语气并无惊讶,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女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宫门的红墙角因甬道积水的缘故, 泡肿一层墙皮,雨后的蚁虫掉进积水滩,周遭无可附着的浮木,只得挣扎许久后便浮在水面上, 一动不动。
殷姝抬眸看向他, 轻声道:不如窦大人。
殷姝这话意味深长, 同样知晓窦赋修心里清楚。
窦赋修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腰间的金制令牌,女公子可是指八皇子一事?
语气甚是冷淡,仿若八皇子不是他背后主子般。
殷姝并未接话, 只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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