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姝心下一凝,只垂眉走至皇后身边,站定后缓缓抬头。
眼前之人眼角虽有细纹,却仍能见到她年轻时的清丽模样,此刻她神情温柔,只眉间威仪显露出她乃掌控后宫几十年的皇后。
皇后也在打量着殷姝,她替太子定下太子妃人选时,不光看家族势力如何,更看此女性情。
而众人中,她最是满意殷姝。
不为别的,只如此大方自然的姿态便引人欢喜。
况且,殷姝颇似她年轻时。
她含笑点点头,说道:听太子言,忽逢大雨,你替众多百姓请命,让太子允他们入客栈避雨。
殷姝想过皇后会问她何问题,无非是家中父母可安好,亦或是可曾读过何书,却不曾想,皇后居然提及此事。
她心下千回百转,面上沉声道:正有此事,只不过太子早有此意,臣女只不过顺意而为。
皇后一怔,没料到殷姝居然将功劳归于太子身上,倒是更加高看她一眼:是个好孩子。
殷姝不敢应答,安安静静立在那儿。
皇后许是累了,揉揉眉间,唤来掌事姑姑,对殷姝道:其余人早已进宫,好在还有许多空的屋子,你跟着张姑去选一间住下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哪处不习惯,便告知于我。
殷姝应声,随着张姑前往西边的宫殿。
当今圣人重养生,因此后宫妃嫔不算多,诸多宫殿还是空着的。
此次太子选妃的贵女些皆入住最宽敞的华音殿。
皇后定下的人选也不算多,房间还算多。
殷姝随手指了间房外栽有青竹的一间。
自青竹山后,她便格外喜竹,即使这间采光不算太好也无事。
张姑见状便行礼退下,留宫婢些替殷姝整理屋子。
如今正值午时,想来诸位贵女皆在休憩。
殿内分外清静,只有殷姝这边整理屋子的声响。
殷姝靠在窗边坐下,示意离她最近的宫婢过来。
宫婢微惊,还是行礼道:女公子有何事?
殷姝故作苦恼,宫中可有礼佛之地?
宫婢会意,京城贵女多是有礼佛的习惯,然而宫中不比别处,怎会给你建个小佛堂。
华音殿并无小佛堂,若是女公子不嫌远,可去黄寺。
黄寺便在华音殿西南方位,顺着宫道便可见着。
待宫婢些收拾完一一退下,殷姝才抬步朝着西南方位行去。
此条宫道该是偏僻,少见宫婢奴仆,殷姝自得乐趣。
闲庭信步会儿便走至黄寺门口。
她原以为黄寺应当是一间宫殿,却没想居然真如其名,是间佛寺。
寺门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黄寺两字。
瞧这规制,隐隐同神迹城佛寺有些相似。
殷姝暗奇,踏入佛寺中,佛前一人静静立在原地,听见动静。
转身殷姝,含笑道:你来了。
俨然等她许久。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图澄大师
这人身着竹月色袈裟, 身姿修长,面色平静,出尘之表, 如同琥珀般的眼眸落在你身上,眸光温和。
不同于柏遗行事周全的温和,他是一种凝视万千红尘,藏此心清静的慈悲。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殷姝的皮囊, 探寻她的红尘因果。
殷姝甚至觉得, 他已然知晓自己来自异世。
她蓦地想到先前神迹城藏经阁老僧言及的: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她第一次知晓,晦涩难懂的佛语亦可形容一人。
这人垂眉而立, 眉间慈悲便不输身后佛像慈悲。
殷姝心神晃动之后行礼道:殷家殷姝见过图澄大师。
图澄大师右手拨着手中的佛珠, 眉目慈和,贫僧听闻女公子甚是喜茶,正巧贫僧得了罐好茶, 女公子可愿一品?
话中善意不言而喻,殷姝颔首应下。
她随着图澄朝着后堂走去, 一路她仔细观察周遭摆设,确实与神迹城佛寺如出一辙。
果然不是错觉。
她抬眸看向图澄的背影,清朗出尘, 隐隐有熟悉之感, 却也说不上大概, 如同上次见七宝手钏一般。
谁知, 身前的图澄忽的开口:前些日子, 贫僧收到师弟来信, 信中言及女公子佛性极佳。
现在看来, 不算夸大。
殷姝一怔,师弟?
该不会是
他随即补上:贫僧师弟多在藏经阁,少见外人,女公子与他算是有因果缘分。
果不其然,图澄的师弟正是那藏经阁老僧。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机缘。
图澄大师不仅受圣人尊重,更是名满天下,言他是佛陀转世。
这世间俗人多想求见图澄大师,为自己算上一卦。
自己则无意结交他师弟,提前刷了波好感度。
只是,殷姝还有疑惑。
大师怎知我会来?
图澄轻笑,女公子猜猜呢?
殷姝脑中千回百转后缓缓摇头,我不知。
两人这一问一答。
已然到了茶案,图澄未解释个中缘由,只伸手示意殷姝落座,而后提起茶壶为她斟了杯茶。
殷姝见茶汤仍腾着热气,入口不算滚烫。
且汤色碧绿,不见浊黄,也不似重新热过。
显然泡茶者将来人时间算到极致。
殷姝心下甚奇,难不成图澄正有算命之神能。
图澄在殷姝品茶时,便一直看着她,含笑问道:女公子觉得此茶如何?
极佳,果真是好茶。殷姝大赞,不假思索地回到,这茶一口入肚,甘霖回味无穷。
见殷姝神采奕然,知她所言出于真心。
图澄心下松了口气,手中佛珠拨得缓下来,便言:女公子若是喜欢,贫僧便将此茶赠予女公子。
殷姝连忙推辞,直呼不可。
怎能一见面便收下如此好物。
心下更是奇怪,图澄这股善意来的莫名,究竟是为何?
且他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慈爱。
倒像是看自家后辈。
图澄见殷姝实是推拒,只能作罢。
想着换个法子给她。
他袖袍下的手不再拨动佛珠,转而握住它。
心湖微微起涟漪,欲言又止,遂还是问道:不知女公子家中长辈身体可还康健?
殷姝此时奇怪的情绪已然攀至顶点,还是老实说道:家父家母身体康健。
说完,殷姝便明显察觉到这位图澄大师属于个人红尘的情绪瞬间平复。
他垂眸凝视着茶汤,只含笑道:那便好。
其实殷姝不言,他也知晓。
埋在殷家的暗探每日便会书信给他,信中尽是她的日常。
可他还是想出言问问,总归才能安心。
毕竟是他于她有愧。
殷姝这时才不着痕迹地偷看眼前这位高僧,先前离得远,她只被他气质所惊,离得近了,才发觉他眼角也已有细纹。
大师,恕我冒昧,你们师门可是以资历排辈分吗?
图澄闻言抬头,思虑一番才道:师门只我贫僧与师弟两人,只因贫僧拜师较早,便称为师兄。
那习佛法有驻颜之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