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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讨论的颇为热烈,杨朔却出乎意料的没参与,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门票,门票正面没什么设计,就是展览名称时间地点之类的要素,背面却信息量很大。
穆之南,东海省书画家协会副会长,师从国画大师金燚先生,国家二级美术师,工行、草书,擅长写意山水,获奖作品主要有
他看着这个人物简介和获奖记录,完全没有提到穆之南的本职工作,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一种割裂感。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穆之南送给他的那枚印章,被他嫌弃是老年人的喜好,居然是可以进艺术馆可以开美术展的艺术品,放哪儿去了来着
他问杨存道:穆主任还是这么厉害的艺术家啊,真没看出来。
杨存道很惊讶:啊,你不知道啊?医院里挂的全是他的墨宝你该不会来了一年了都没发现吧。
我还真没有。
那你每天来上班,门诊楼住院楼和行政楼楼下那三块大石头上的字总能看见吧。
仁、德、慎。
是了,这是他每天都经过的石头,每天都能看到的字,却从没仔细看过落款。
第十二章 北京,北京
穆之南从新疆回到东海的那天,距离过年只剩一周了。年前的医院,能出院的病人基本上都出院了,准备看病的也会等年后再来,除了急症之外,医院难得可以在这段时间清闲一阵子。儿科撤掉了圣诞节的红绿色调,改成了灯笼窗花之类的装饰,穆之南到岗的第一天便收到了一叠裁好的红纸,中午他抱着纸回到值班室,铺了一桌子开始写春联。
杨朔自告奋勇在旁边打下手,把写好的放在地上晾干,自从参观了艺术展,他对穆之南另有一番忐忑的敬意,恨不得鞠躬叫大师那种。
穆主任,您的这些对联能拿出去卖么?
穆之南回头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行情。
这个不卖,要不是老杨要求的我也不会写。穆之南回答的很冷漠,我们一般都是按照每平方尺定价的,如果真的要卖。
我去看了展,怪不得您之前说过工资不是主要收入来源,您一张画就是我一年的收入啊。
哦?你去看了?觉得怎么样?穆之南写完一副,随手递给他。
怎么样?我还能觉得怎么样,跪下来膜拜么?
穆之南没忍住笑:夸张。
丁点儿没夸张,我从小是练体育的,后来又跟我妈去了美国,跆拳道,网球,篮球我都会,就是跟艺术完全不沾边儿,人总是崇拜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吧,穆主任您是怎么做到的啊,医生这么忙还有时间研究书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是在邻居家住的么?那是我师傅,他也是满族,姓氏很隆重,就是你说的贵族,我们家祖上是给他家打工的,我从刚有力气能握住笔就开始学了,你算算多少年,跟着这样一位大师学几十年,傻子都会了。
杨朔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小练三十年,还真是很久了,恐怕穆之南这种平淡从容的性格也是书画艺术培养出来的。那您为什么后来没做全职艺术家,去当外科医生啊?
师傅说文艺界很复杂,我年纪小,但是因为是他的亲传弟子,辈分很高,这很尴尬,免不了被人非议,并不好过,还不如躲远点儿。穆之南想了想,又说,而且你不觉得我这家传的手艺,不拿来做手术也挺可惜的么,不当外科医生可能我会去学个服装设计之类的,继承家业了。
穆主任,您不打算结婚生子么?
一句话没来由的脱口而出,穆之南有点反应不过来。
啊?你说什么?
杨朔察觉到自己有多冒失:哦,我的意思是,您这么高的艺术水平,不得传承下去么?
穆之南笑道:传承艺术也不需要自己生个孩子啊,谁都可以,你想学么?我收你为徒,跪下奉茶就教你。
杨朔也笑起来,他斜着脑袋看着穆之南:穆主任,您这有占我便宜的嫌疑啊,差辈了吧,咱俩明明应该是师兄弟,祁老师带过我的,您应该算是我大师兄。
别,你大师兄是陈主任,我只能是二师兄。
杨朔摇头:不行不行二师兄不好听,显得傻乎乎的,还是大师兄吧,你们都是我大师兄。
写春联活动笑闹着结束了,杨朔突然想起姥姥年前一定会去光顾MURCA,想着是不是可以在北京见到他,于是问:穆主任您过年回北京么?
排了我值班,不太想回了,到时候再说吧。
穆之南回北京的决定很临时,没买到时间合适的机票,高铁也没了,临走之前才抢到一张动卧,一大早下火车,迎着寒风就回了家。在火车上睡得还不错,他放下行李也没休息就去找二叔,带着他最喜欢的醉蟹。刚下出租车,就在店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杨朔穿一件正红色的羽绒服,露出白色卫衣的帽子,整个人显得更年轻了,意气风发的。他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吃,旁边放了一杯咖啡,穆之南很难得见到他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再加上一团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看得人心情都明亮了起来,他走过去笑着打招呼:杨医生,煎饼果子不配豆浆么?
杨朔一抬头,兴奋的跳起来:嘿,我正想着会不会在店里遇到你,你就出现了。我姥姥在里头挑料子呢,她嫌弃我吃着东西,说店里不让进。
没有的事儿,店里也有喝茶的地方,走,我带你进去。
别别,喝茶是喝茶,这有味儿的还是吃完了再进去吧,没几口了。
穆之南看他三下五除二的把煎饼塞进嘴里,像只囤食物的松鼠,居然还能跟他说清楚话:穆主任您不是不想回来过年么?
穆之南递过去一张纸巾:临时有点事。
哦,谢谢。杨朔接过纸巾擦手,哎我姥姥可是你家铁粉啊,每年都要来做新衣服。
是的,我们家基本上都是老主顾,没什么宣传,只能做口碑生意。
他们一边聊一边进了门,穆之南递上醉蟹,笑着说:二叔过年好啊,您看我千里迢迢给您带吃的也挺不容易,给我同事打个折呗?
穆之南回北京是因为约了人,这天下雨他怕晚高峰会堵车,早早的出了门,提前一个小时到饭店坐下,点了杯茶,他的位子靠窗,便倚在窗边向外看。这条路是个单行道,很窄,马路对面麦当劳的楼上也有一排靠窗的位子,冬天北方的雨夜,有一种南方的湿冷,路上人不多,麦当劳的生意也不是太好,那一排只有两个女孩在吃东西。她们像是去参加漫展之类的活动,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戴着颜色鲜艳的假发,另一个做古装打扮,头上梳着复杂的发髻,两个女孩看起来风格迥异,但感情很好的样子,互相分享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用薯条沾着喂给对方,脑袋不时的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又后仰着笑开来,他当然是听不到,却能感受到那份快乐,果然,笑是可以传染的。
直到他看见两个女孩吻在一起,忙移开视线。
是他没想到的画面,穆之南有些懊恼,这有点偷窥性质的行为,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教养和道德准则,他刻意的不朝那边看。
外面雨下的不小,行人都垫着脚避开地上的水坑,路边的广告灯牌好像是坏了,明明灭灭的,被店铺的玻璃反射开来,显得这条街光怪陆离,他看到一个戴着兔耳朵头盔的外卖小哥转弯侧滑,倒在灯牌下的水坑里,努力了一下好像起不来的样子,职业敏感使然,穆之南站起来跟服务员交代一句,冲下了楼。
小哥的电动车很重,压在右腿上,穆之南和路过的人一起搬起来,他查看了一下伤势,没有开放伤口,但踝关节是扭伤了,一片红肿,移动他的小腿也大喊着说疼,他朝着人群说:哪位帮我叫个救护车吧,他应该是骨折了,不能挪动。
等救护车把人接走,穆之南起身准备回饭店。